《容妧秦墨》[容妧秦墨] - 第7章(2)

着那彆扭的姿勢,目光自她泡得發白的手上一掃而過,這才涼沁沁開口:「你若是連擦地都不會,朕就送你回內侍省,再好好學學規矩。」
容妧抿了下嘴唇,她不知道秦墨這話里有幾分是威脅,幾分是認真,可卻清楚地知道,發回內侍省的奴才都沒什麼好下場。
「奴婢做得好。」
秦墨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容妧沒再言語,跪在地上重新一點點擦拭起來,冷不丁一隻手伸過來,摸了下地面,將一點灰塵拈起來遞到她面前:「這就是你擦的的?重新擦。」
容妧身體一僵,再次緊緊攥住了抹布,污水透過指縫淌了出來。
秦墨眯起眼睛:「怎麼?不服氣?」
容妧死死咬着嘴唇,直到一股血腥味在口腔里漫延開來,她才強做鎮定開口:「不敢。」
她低頭重新擦拭起內殿,可木盆卻忽然被踢翻了,秦墨身上的火氣幾乎要凝成實質,他暴躁道:「滾出去,看見你就煩。」
第65章有人在耀武揚威
容妧狼狽地退了出去,連木盆都沒顧得上拿,時辰沒到,她不能回偏殿,只好尋了個僻靜的角落好讓自己清凈一下。
秦墨會看她不順眼在她意料之中,畢竟這些年都是這樣,可那副態度不管經歷多久,她都沒辦法習慣。
還有四年,好長啊……
她靠着牆慢慢蹲在了地上,一陣說笑聲卻飄了過來。
她一抬眼就看見庄妃帶着藤蘿大搖大擺進了乾元宮,她如今代掌宮務,可說是後宮第一人,渾身上下都透着意氣風發,志得意滿。
容妧不想理會她,站在拐角處沒動彈,可庄妃卻看見了她,笑吟吟走了過來:「容妧姑姑,許久不見啊。」
容妧壓下心裏的不待見,面無表情地行了禮,語氣里毫無情緒:「娘娘貴人事多,自然沒工夫見奴婢這樣的墊腳石。」
藤蘿有些惱怒:「你這是什麼態度?以前你是乾元宮的掌事女官也就算了,咱們多容忍你幾分也沒什麼,可你現在不過是一個尋常宮婢,還敢在庄妃娘娘面前這般囂張,你活膩歪了?」
「藤蘿,夠了。」
等對方那些話說完,庄妃才慢吞吞開口阻止,看向容妧的目光裡帶着點惋惜:「本宮也不想和姑姑走到這一步的,只是實在是沒辦法,皇上不只是夫君,更是帝王,姑姑以後千萬要記得這一點,謹言慎行,莫要再犯這樣的錯。」
容妧冷冷看着她,根本不屑於接這樣的話。
庄妃沒如何,藤蘿卻再次惱怒起來,起初她聽說容妧被貶斥還對她有那麼一絲愧疚,可現在眼見她這麼不識好歹,那點愧疚就煙消雲散了。
「別給臉不要臉啊,我家娘娘好言好語勸告你,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還這副態度,你信不信我……」
「罷了,」庄妃再次打斷了藤蘿的話,婉轉綿長地嘆了口氣,「本宮雖是一片好意,不想容妧姑姑錯上加錯,可既然她不能領悟,本宮也不能強求,如今蒙皇上信任,將後宮事宜託付於我,我也忙碌得厲害,就言盡於此吧。」
她抬了抬手,藤蘿連忙扶住了她,朝容妧示威似的翻了個白眼:「以後你就一輩子做被人踩在腳下的爛泥吧,活該!」
路上她仍舊不解氣:「這人真是不識好歹,娘娘你現在是什麼身份?都紆尊降貴和她說話了,她竟然那副態度。」
庄妃柔柔嘆了口氣:「罷了,本宮的心又豈是旁人能懂的……」
說話間她察覺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識看了過去,就瞧見秦墨正開了窗往外頭看,此時目光正落在她身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心裏微微一緊,皇上該不會聽見她剛才刺激容妧的那些話了吧?
可隨即她就反應過來,離得這麼遠,他不可能聽見,就算真的聽見了,她其實也沒說什麼。
秦墨總不能偏心到因為一個宮女就對她一個掌宮務的妃如何。
她稍微鬆了口氣,快步進了正殿,人還是那個柔柔弱弱的人,可眉眼一沉就多了幾分幹練沉穩,如果不能做個小鳥依人的寵妃,那做個可堪大用的臣子也不錯。
她屈膝行禮:「臣妾問皇上安。」
秦墨看都沒看她一眼,態度不冷不熱:「你來幹什麼?」
庄妃一聽這語氣就知道是不歡迎自己的,眼神一暗,卻很快就振作了起來:「是有件事臣妾拿不準主意,所以來和皇上請教的。」
她說完就期待地看着秦墨,等着他接茬,然而秦墨卻像是沒聽見一樣,自顧自低頭去看手裡的書。
庄妃十分尷尬,只能自己繼續開口:「先皇生忌將至,該如何操辦,還請皇上示下。」
秦墨仍舊不開口,顯然是有意給她們難堪,庄妃還撐得住,藤蘿臉上卻火辣辣地燙了起來,眼見周遭宮人來來往往,臉上的血色就越發濃郁。
「皇上,庄妃娘娘問……」
庄妃攔住了她沒說完的話,仍舊一副恭敬的姿態等着。
像是晾夠了主僕二人,秦墨這才開口:「若後宮的事還要朕來拿主意,要你何用?」
雖然語氣清淡,可話卻十分嚴厲。
庄妃微微一顫,連忙低下頭:「臣妾知道了,請皇上放心,這件事臣妾一定能操辦好。」
秦墨仍舊沒有看他:「你要記住,你的職責在後宮,別以權謀私,惦記朕周遭。」
話音落下,他攆蒼蠅似的揮了揮手。
庄妃一時間又驚又怒,她知道秦墨不待見她,可卻沒想到他竟然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麼不給她留臉面。
簡直欺人太甚!
可現在不能發作。
她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下來告退。
可這口氣雖然暫時壓下了,卻到底梗在心口,藤蘿忍不住道:「皇上他怎麼這樣?當著那麼多宮人的面竟然一點體面都不給您留,太過分了。」
還不是因為她們揭了皇帝的傷疤,還動了他不想讓人動的人。
庄妃腹誹了一句,可她並不願意提起這茬,索性閉嘴不言,可藤蘿仍舊聯想到了容妧身上。
「奴婢看,肯定是容妧給皇上吹耳邊風了,您看她剛才那態度,像是什麼都不會做的嗎?這種人就是該教訓……」
庄妃瞥她一眼:「別胡鬧,一動不如一靜,眼下最要緊的事情,還是把宮務處理好,名聲立起來,等我賢德之名傳遍大周,後位就非我莫屬。」
雖然話是這麼說,可不得皇帝喜愛的皇后,歷史上也是鳳毛麟角,這條路還是太難了。
何況,還有人不停說她們壞話。
藤蘿想着回頭看了一眼,不行,不能就這麼放着容妧不管,她家主子仁善忠義,不肯做這種事,那就她來吧。
第66章先撩着賤
秦墨的態度,就是宮人的態度。
先前容妧雖然被貶斥了,可有着她受罰後仍舊受寵的先例,宮人們最多只是躲閃,除了之前有過節的人,並不會來主動招惹她。
可那天秦墨在正殿的一番找茬之後,情況就變了,分給宮人們擦洗的熱水她開始分不到,哪怕有些人兌的水燙手都不肯給她勻一些;她剛剛擦乾淨的地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在那個角落裡又會出現臟污,讓她不得不重新擦洗一遍。
她不知道眼下這情形是無意間造成,還是秦墨有意為之,現在卻不能計較。
秀秀卻很是氣憤,咬牙切齒地說是誰誰誰,擼着袖子要去找他們算賬。
容妧攔住了她,她不是打算忍氣吞聲,只是現在還不是時機,至少要選一個秦墨不在的時候,免得他又拉偏架。
另一重就是要好好挑一個出頭鳥,好殺雞儆猴。
只是她沒想到,念頭才閃過沒幾天,出頭鳥就來了。
蔡添喜一得了消息就匆匆去了御書房稟報,彼時秦墨正在看今年春耕的摺子,聽見他腳步匆匆,便掀開眼皮看了一眼:「什麼事,這麼急?」
蔡添喜訕訕笑了:「倒也不是着急,這不是事關乾元宮嗎?剛才德春那小子來報,說含章殿的藤蘿姑娘去乾元宮了,奴才想着這八成是想來尋您,卻找錯了地方,您看奴才是不是去走一趟?」
秦墨拿着摺子的手一頓,眼神有些不耐煩地看了一眼蔡添喜:「拐彎抹角。」
他先前才警告了庄妃不要隨便去乾元宮,這才幾天,她帶進宮的丫頭就去了乾元宮,說是尋他,他可不信。
即便真的是,這種小事又何必蔡添喜親自來報給他?在乾元宮找不到,自然會來御書房的。
這老小子想說的,分明是藤蘿去找容妧的麻煩了。
如果是之前,容妧還是自己身邊貼身伺候的人,莫說一個藤蘿,就是庄妃在她面前都討不了什麼好處,就跟當初的蕭寶寶一樣。
可現在不一樣了,一個尋常宮人,是隨時能被調去其他地方的,在后妃的掌事女官面前的確是低人一等。
他看着眼前的摺子,臉色變幻不定,蔡添喜小聲開口:「皇上,要不回去看看?」
秦墨想起容妧的躲閃,「嘁」了一聲:「她都能耐到算計朕了,還需要朕護着不成?不去。」
他低頭繼續去批手裡的摺子,蔡添喜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似是也意識到君心為不可違,無奈地嘆了口氣,彎腰就要退下去。
秦墨瞥他一眼,捏着摺子的手不自覺緊了一下,眼看着人就要離開御書房,他狀似無意地咳了一聲:「朕忽然想起來,有樣東西忘拿了,你去取回來。」
蔡添喜連忙應聲,躬身等着他吩咐,卻察覺到一道目光如影隨形地落在自己身上,看得他寒毛直豎。
他有些納悶,這吩咐說到一半不說了,老盯着他是個什麼意思?
他實在摸不透秦墨的想法,只能訕訕仰頭看過去,卻在接觸到秦墨眼神的瞬間察覺到了什麼。
一瞬間他福至心靈:「皇上,奴才年紀大了,有些事記不清楚,怕是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您要的東西,若是急用,您不如回去吧?這摺子帶回去批也是一樣的。」
秦墨又咳了一聲,聲音嚴厲:「這點事都記不清楚,回頭找個太醫給你看看,開幾副補身的葯吃吃吧。」
蔡添喜連忙低頭道歉,可這話說是嘲諷,卻是賞賜,宮裡的太醫是為主子服務的,他們這些宮人不管地位多高,沒有主子開口,都不夠資格請太醫。
多少人都是小病拖成了大病,最終不治身亡。
他能得着這一個請太醫看診的機會,屬實難得。
他心裏既感激又慶幸,連忙收拾了摺子,跟在秦墨身後亦步亦趨地回了乾元宮。
乾元宮正熱鬧。
容妧正在擦洗廊下的青石地面,帕子就被人踩住了,她本以為又是哪個宮人不長眼,一抬頭卻是藤蘿那張臉。
她微微一頓,鬆開帕子站了起來:「這是在乾元宮,走路是要看路的。」
藤蘿板著臉看她:「該看路的是你。」
她目光一掃周遭,做粗活的宮人紛紛退開,雖然他們現在還在乾元宮,可這種低等宮人,庄妃隨便一句話就能調動,反正不管換了誰,皇帝都不會在意的。
他們可不敢得罪藤蘿。
眼見眾人識趣地推開,藤蘿這才滿意地笑開,繼續說了下去:「我家主子如今代掌後宮,是當之無愧的後宮第一人,你先前的提議其實不錯,我就再給你一個機會,讓你為我家主子效忠。」
容妧被這句話氣得想笑,踩着她爬上了高位,現在還要來利用她?
是她算錯了人心,事情發展至此,她自己也推卸不了責任,所以原本她是不打算和含章殿計較的,可為什麼非要來噁心她?
「腦袋被門夾了,就去請你家主子給你請個太醫看看,別出來賣蠢。」
藤蘿被罵得一愣,回過神來勃然大怒:「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家主子還肯用你,是她心善,不然你這樣一再背叛的人,活活打死都是輕的。」
背叛?
秦墨這樣說也就罷了,一個外人也要來戳她的肺管子……
她抬腿一腳就踹在了對方小腿上,藤蘿猝不及防,不受控制地跪倒在了地上。
「你個賤人,你敢打我?!」
她掙扎着要爬起來,髮髻卻忽然被抓住,力道自頭頂壓下來,竟然起身不得。
藤蘿有些心慌:「你要幹什麼?我告訴你,你敢動我,我家主子不會放過……啊!」
隨着一聲慘叫,她腦後襲來一股力道,壓着她「砰」的一聲重重砸在了地上,一瞬間額頭鮮血飛濺。
衝出來得毫不客氣,藤蘿一瞬間被撞懵了,竟連求救都忘了,直到被容妧抓着髮絲,撞了一下又一下,她才在劇痛里回神,撕心裂肺地哭喊起來。
宮人們被驚動,紛紛圍了過來,可眼見這麼多人在,容妧竟絲毫沒有收斂,仍舊狠狠撞了兩下才鬆手。
藤蘿歪倒在地上,滿臉都是血。
容妧蹲在地上,抓着藤蘿的頭髮逼她抬頭:「不服氣是吧?那就回去和你家主子告狀吧,我和你打賭,她不僅不會為你做主,還會為了樹立賢德之名,帶你來給我賠罪。」
她溫柔地拍了拍藤蘿的臉頰:「你要記得一句話,先撩者賤。」
第67章我早晚要殺了齊王
藤蘿被幾個小太監抬回了含章殿,容妧一臉冷靜地擦拭青石地面上的血跡,彷彿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原本無時無刻不在譏諷編排她的宮人們卻再沒敢開口,連帶着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在地面上的臟污也不見了影子。
但那是後話了,此時容妧只想擦乾淨這些血跡,然後回去給自己的嘴角上點葯。
有點疼呢。
不遠處看了全程秦墨遲遲沒開口,蔡添喜也沒想到他們緊趕慢趕回來,遇見的會是這麼一幅場景。
不止沒來得及英雄救美,還被容妧的殘暴狠辣驚了一把。
在這宮裡,雖然背地裡的狠辣手段層出不窮,可大庭廣眾就這般不客氣,還是頭一個。
他有些摸不準秦墨的想法,也不知道這種時候還該不該為容妧說話,只好沉默不語。
秦墨倒是並沒有露出別的情緒來,大約是早就知道容妧不是個柔軟心善的人,並不覺得意外。
可眼底仍舊流露出了失望,寧肯冒着和庄妃對上的風險親自動手,也不願意服軟來求朕……
明明是你有錯在先,服軟就這麼難?
蔡添喜見他站着不動,小聲道:「皇上,要不要過去看看?」
秦墨遲遲沒出聲,半晌後卻轉身就走,一句話遠遠地飄了過來:「她的事朕懶得管。」
蔡添喜心裏失望,卻也只能應聲,又抱着厚厚一摞摺子跟在秦墨身後回了御書房。
此後幾天彷彿宮裡就沒了容妧這個人一樣,秦墨再沒問過,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蔡添喜的錯覺,總覺得對方的臉色一日比一日糟糕。
就跟年前容妧被關在偏殿里最後那幾天的時候一樣。
可他也不敢問,轉身出去泡了杯參茶,卻是剛回來就見刑部侍郎正在門口徘徊。
「大人怎麼不進去?」
刑部侍郎訕訕一笑:「這就進去了。」
這一看就是有什麼不好的事兒,蔡添喜連忙往角落裡躲了躲。
刑部侍郎磕完頭沒起身,頭都不敢抬,一口氣將要說的話都說了:「皇上,庶人秦時長跪牢中求您開恩,允他在先皇生忌那日祭拜,聊表孝心,這是他的血書。」
秦時便是曾經的齊王。
蔡添喜接了血書,卻不知道該不該呈到秦墨面前。
秦墨的臉色卻已經猙獰了起來,雖然過去了六年,可每每提起這個人,他心裏的戾氣都會控制不住的湧上來。
如果說他對容妧是帶着矛盾的怨,那對齊王,就是到了極致的恨,若不是有那麼多宗親看着,有先皇的遺詔拘着,他早就將那個人扒皮抽筋,千刀萬剮了!
可即便如此,在先皇將他貶為庶人,圈禁別院之後,他還是在登基的第一時間把人移到了刑部地牢,他要這個人就算活着,也一輩子不得見天日。
這個人就該活得不人不鬼!
「他的日子看來過得太好了,竟還敢來招朕的眼。」
刑部侍郎低着頭訥訥不敢言語,他就知道會是這麼個結果,可齊王母家畢竟是王家,那麼大一個世家在那,這面子他不能不給。
何況,當初能拿到參加科考的資格,他還是掛靠的王家,這讓他想拒絕都沒底氣。
只是眼下他也着實不敢多說一個字。
秦墨一把奪過血書扔了下去:「你告訴他,若是他真有孝心,就以死謝罪,去陰曹地府為先皇盡孝吧。」
這話刻薄又惡毒,全無天家風範,可刑部侍郎一個字都不敢言語,訕訕應了一聲,逃也似的退了下去、
秦墨的臉色卻並沒有因此而緩和。
在問了容妧很多次當年悔婚的原因,卻沒得到實話之後,他也動過撬開齊王嘴的念頭,還親自去牢房裡逼問過。
可問出來的卻都是些不堪入耳的東西。
「這樣的爛貨你也要,她根本就是把你當成踏腳石,這樣的貨色,要不是生在容家,我看都不會看她一眼……」
「你一定沒見過她爬我床的樣子,脫光了衣服,跪在我面前求我,又卑賤有浪蕩,真是像極了一條母狗……」
「閉嘴!」
秦墨嘶吼一聲,大手狠狠揮下,半人高的奏摺山崩般四分五裂,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我會殺了你,我一定會殺了你!」
他雙目猩紅,每一個字都攜裹着猙獰的恨意,驚得御書房內外的人都跪了一地。
外頭守門的內侍滿臉驚恐,死死伏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而身處御書房的蔡添喜尤其難受,雖然他明知道皇帝的怒氣不是衝著他來的,可直面天子之怒,他還是被驚得瑟瑟發抖,跪在一旁動都不敢動。
他其實並不意外皇帝會發作,畢竟每次有人在皇帝面前提起齊王,都會讓秦墨回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雖然他不知道是什麼,但只從秦墨每次都會被回憶激怒的情況來看,那回憶絕對很糟糕很糟糕。
這種時候他不能勸,只能裝作什麼都沒聽見,等着皇帝自己平復下來。
秦墨的胸腔劇烈地起伏,雖然明知道齊王不在眼前,可回憶給他造成的影響卻仍舊如影隨形,他強迫自己閉上眼睛,想藉著黑暗冷靜下來,可那些刺耳的話卻一層一層堆疊着他身上的戾氣。
容妧,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你曾經真的這麼愛慕過他嗎?
他靠在龍椅上許久都沒開口,直到夜幕降臨,該用晚膳了,蔡添喜才不得不開口:「皇上,該用晚膳了。」
秦墨彷彿耗盡了全身的力氣,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傳旨,將庶人秦時遷至宗正寺。」
「是,那晚膳……」
「擺去長年殿。」
蔡添喜連忙讓人擺駕,秦墨難得的乘了鑾駕,一路上默不作聲地到了長年殿。
良嬪一看他這幅樣子,就知道他心情不好,體貼的遣退了所有人,又點了一支安神香。
秦墨擺擺手:「不必了,你身體受不得熏香,別點了。」
「偶爾一支,無妨的……皇上是想和臣妾講講?還是更願意一個人獃著?」
秦墨苦笑了一聲:「讓朕一個人待會吧……若是那人有你半分知情識趣,朕也不必躲到你這裡來。」
他不說是誰,良嬪也體貼地沒有問,只是若有似無地嘆了一聲:「每個人的緘默不語,都有她的無可奈何……」
秦墨沒再開口,默默閉上了眼睛,良嬪也沒多言,拿了毯子輕輕給他搭在了身上。
可秦墨這一宿卻睡得並不好,竟恍惚間又回到了當年等在容家門外的時候,從日出等到日落,從雨下等到雨停,那麼多個日日夜夜,最終等來的,是齊王府的提親。
容妧……
第68章皇帝受傷了
秦墨又是一連幾天都歇在了長年殿,蕭寶寶還在禁足,只能自己生個悶氣,倒是弄不出亂子。
庄妃知道秦墨排斥她,得寵這事至少眼下和自己無緣,也還能按捺着性子忍。
可太后卻忍不了了,她既然做了太后,自然希望將皇后的位置繼續留在荀家,可按照眼下這情況,惠嬪連寵愛都得不到,又怎麼上位?
於是這一日,長信宮來人傳話,傳良嬪去說話。
長年殿離着長信宮不近,良嬪又體弱,路上走得慢,遲到片刻很正常,可就是這麼件小事,卻惹得太后勃然大怒,罰人在長信宮門口跪兩個時辰好生反省。
可不過一刻鐘,良嬪就病弱暈倒,秦墨得了消息,親自去將人帶走了,明明都到了長信宮門口,他卻連進去給太后請個安都不曾。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在對太后表達不滿。
太后心裏惱怒,可她不是皇帝親娘,甚至連教養的恩德都沒有,並不敢真的和皇上鬧翻,至少在她的養子晉王長大之前,不行。
她只能忍氣吞聲,讓人帶了不少補品賞賜去長年殿,雖然對不起是不可能說的,可她堂堂一國太后,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難得了。
只是皇帝並沒有給面子,一揮手就將長信宮的人攆了出去,還傳召了太醫院半數的太醫過去。
但這些人並沒有進內殿,甚至連宮人都被打發了出去,等內殿只剩了兩人時,良嬪才睜開眼睛,看着秦墨輕笑了一聲:「這副病懨懨的身子,有時候也是好用的。」
秦墨似乎並不意外,在她身後加了個枕頭:「是朕帶累了你。」
「皇上不必說這種話,各取所需而已,哪有帶累之說?」
秦墨沒再言語,讓人端了葯來給良嬪喝。
可奶嬤嬤送進來的卻不只是葯,還有后妃們來探望的消息。
秦墨在這裡,這時候不來什麼時候來呢?
既然面子上的事遲早要做,那還是在皇帝面前表現一下更合算。
秦墨不耐地揮揮手,讓蔡添喜將人攆下去,可良嬪攔住了他:「還是見見吧,興許有我想見的人呢?」
秦墨嘖了一聲,仍舊有些不痛快的,但這幅態度就是默認了,奶嬤嬤看了良嬪一眼,還想勸她兩句,可良嬪態度堅決地點了點頭,奶嬤嬤只好出去將人請了進來。
不多時惠嬪和兩個貴人進來了,一群鶯鶯燕燕倒是十分養眼,可秦墨並沒有心情欣賞,冷着臉坐在一旁,全身上下都寫着生人勿進。
后妃們控制不住地偷看了他幾眼,可誰都沒有勇氣往跟前湊,幾番磨蹭之後,還是不甘心地退了下去。
內殿再次只剩了兩個人,良嬪看了眼門口,略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轉而問奶嬤嬤:「是不是我暈倒的事還沒傳出去?」
奶嬤嬤嘆了口氣:「興許吧,畢竟離着遠呢,她現在消息又沒那麼靈通。」
「她是個沒心的人,你還是別指望她了。」
秦墨忽然語氣涼涼地開了口,雖然良嬪始終都沒提自己在等誰,可他還是猜到了。
良嬪嘴唇一抿,忽然抬手扯下了帳子:「皇上回吧,您在這裡,姐妹們不知道還要來多少次,不夠煩的。」
到底是后妃煩,還是嫌他煩?
秦墨知道良嬪一語雙關,也懶得計較,順從地起身:「也好,回頭朕讓人送些用得着的補品來給你。」
良嬪含糊地應了一句,連面都沒露。
秦墨也不在意,放輕腳步出了長年殿,大約也知道自己回去的路上不會太平,他特意挑了小路,卻不防備瞧見一個眼熟的影子,正鬼鬼祟祟地往長年殿來。
「皇上,那不是容妧姑娘嗎?」
秦墨沒言語,只是腳步不知不覺就停了下來,雖然沒轉身,可這個距離卻足以聽見長年殿內的聲音。
不多時,一陣驚喜的歡呼聲傳了出來,良嬪的聲音里都多了幾分精神:「容姐姐!我就知道你聽說我病了會來看我的。」
秦墨意味不明地看了長年殿一眼,轉身就走,蔡添喜還當他是在生容妧的氣,也不敢言語,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
先前秦墨趕去長信宮找人的時候,是撇下朝臣去的,當時年關底下,被他拿話一激,又有酒勁,四大世家答應得痛快,可過去這段時間,他們就回過味來了,一直想着再增加名額,尤其是王荀兩家頻繁糾纏,被秦墨不軟不硬的擋回去之後,就想着給他惹麻煩,藉此好逼他退步。
過去那幾年,他們沒少這麼干。
這次春耕他們暗地裡就使了不少絆子,秦墨並不惱怒,甚至可以說他等這天很久了,只看誰心急手快,做了那個出頭鳥,被他揪出來殺雞儆猴。
此時人大約還在御書房等着,他不着急回去,索性往御花園裡逛了逛了,卻瞧見尚功局的幾個太監正在鑿假山,碎石滾了一地。
他皺了皺眉:「這是在幹什麼?」
內侍們沒想到會在這時候遇見皇帝,慌忙跪地拜見,為首一人戰戰兢兢道:「回皇上,是太后娘娘說這假山走勢不好,讓咱們換個樣子。」
走勢不好?
堂堂一國太后,竟然相信這個?
可畢竟也是他的嫡母,雖然荒唐他也不好說什麼,擺了擺手就要穿過去,蔡添喜連忙攔住他:「皇上,咱們換條路走吧,這到處都是碎石,不安全。」
秦墨無可無不可,聽勸得就要轉身,可就在這一刻,內侍們忽然爭先恐後地驚呼起來,秦墨一抬頭就瞧見一塊圓盤大小的石頭朝他砸了下來。
他雖然在蕭家不受重視,可強身健體的功夫都是教過的,這點東西不至於躲不過,可就在他動彈的一瞬間,剛才良嬪的那句話卻忽然浮現在了腦海里。
就這一走神的功夫,再想躲已經來不及了,他眼睜睜看着那塊石頭滾下來,重重砸在了他心口上。
第69章容家人出事了
容妧心口突的一跳,莫名地有些不安,她看了看還緊緊抓着自己的手,和自己說體己話的良嬪,猶豫片刻還是開口告辭。
良嬪依依不捨的抓着她的手:「你真的要走嗎?你真的不打算來長年殿嗎?你看看你的手,我聽說含章殿的人還去找過你麻煩,以後昭陽殿的出來了,你只會更不消停……姐姐,你聽我的,不管你和皇上之間發生了什麼,去和他服個軟吧,別為難自己。」
容妧扯了下嘴角:「我的事你就別操心了,好好養病吧。」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能撐多久算多久。
良嬪知道自己沒辦法說服她,忍不住嘆了口氣:「好吧,姐姐,你有事一定要找我,我會幫你的。」
容妧沒往心裏去,卻仍舊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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