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妧秦墨》[容妧秦墨] - 第7章

可秦墨的反應也着實讓她忐忑,他會吃這一套嗎?
她等了又等,上首始終沒有動靜,她按捺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卻是一仰頭就對上了一雙毫無感情的眼睛。
明明這人是自己名義上的夫君,可庄妃此刻從他身上感受到的,卻是全然的危險和排斥。
她畏懼似的低下了頭,渾身跟着一顫,這次不會失策了吧?
不可能啊,有着六年前的舊怨在,加上眼下的又一次背叛,再深的感情都不可能容忍的。
她實在拿不準秦墨的態度,心臟越跳越快,也越跳越亂。
「蔡添喜,傳朕旨意。」
秦墨陡然開口,庄妃不受控制一哆嗦,一時間竟緊張的連呼吸都忘記了。
可秦墨的聲音里卻沒有絲毫情緒:「庄妃王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可堪內用,着令其暫掌宮務,為朕分憂。」
庄妃一愣,隨即鋪天蓋地的驚喜涌了上來,她連忙磕頭謝恩。
秦墨冷冷看着她:「庄妃,莫要辜負朕對你的期望,這後宮一定要風平浪靜。」
庄妃下意識答應,卻不等再說點什麼,秦墨就抬腳走了。
等他徹底不見了影子,藤蘿才激動地爬過來:「主子,皇上竟然把掌宮的權利給您了,悅嬪惠嬪打破頭都沒搶到呢,咱們以後的好日子要來了。」
庄妃跌坐在地上,剛要笑一聲,卻陡然回過神來:「不對,皇上剛才的話……」
她臉色瞬間複雜起來,再不見剛才的喜悅。
藤蘿有些茫然:「主子你說什麼呢?什麼不對?」
庄妃臉色沉鬱下去:「我還是低估了她在皇上心裏的位置。」
藤蘿聽得雲里霧裡:「主子,您在說什麼呀?」
庄妃苦笑出聲:「還能是誰?容妧啊,失策了,本以為這次能一舉拿下皇上的心,現在看來,適得其反了,皇上現在,只怕是厭惡我至極。」
「怎麼會呢?主子你想多了吧?」
庄妃看向那盞狼狽歪倒在桌上的茶盞,苦笑一聲:「怎麼會是想多了呢?罷了,就算是討厭,也比漠視的好,收服男人這種事,總得慢慢來。」
現在最緊要的,還是秦墨會怎麼處置容妧。
第61章朕不管你了
雪又下了起來。
秦墨卻渾然不顧,走得大步流星,蔡添喜一路小跑着才追上,很想勸他一句雪天路滑,當心腳下,可看他臉色鐵青,彷彿籠罩着烏雲,話在嘴邊轉了幾個圈也沒敢說出來。
新年剛到,宮裡處處都張燈結綵,透着一股子熱鬧,可越是熱鬧,越襯的秦墨駭人。
蔡添喜搖頭嘆了口氣,心裏忍不住責備了容妧一句,這容姑娘怎麼能作這種死呢?
這種事情能做嗎?
這次只怕是沒人保得住了。
容妧姑娘,你可自求多福吧。
他嘆了口氣,快步上前想撐傘給秦墨遮雪,可秦墨身高腿長,走得太快,他拼了老命追趕也沒能遮住幾下,等秦墨回到乾元宮的時候,大氅的雙肩已經落滿了雪。
容妧正候在門口等着,見秦墨回來,撐着傘迎了上來,瞧他身上有雪,十分自然地抬手拂去了。
「這雪越來越大,皇上怎麼不撐傘?」
這話秦墨還沒反應,卻聽得蔡添喜頭皮發麻,生怕下一瞬秦墨就會發作,然而對方卻十分冷靜,甚至連臉色都詭異的平和了一些。
「關門,今日朕誰都不見。」
蔡添喜片刻都不敢遲疑,連忙讓人關了門,還連宮人都遣了下去。
秦墨這才一抓容妧的手,拽着她進了內殿。
容妧方才就察覺到了秦墨的心情不大好,可她不知道對方剛才是去了一趟含章殿,更不知道庄妃會走那麼一招險棋,將她的事都抖落了出來。
眼下見秦墨心情不虞,她十分順從地沒有鬧,心裏還琢磨着待會要軟下性子來哄哄他。
畢竟他們還沒用晚膳,她心裏是有些期待的。
可剛一進正殿,還不等她開口秦墨便將她抵在了門板上,目光狠厲地看了過來。
容妧這才意識到,秦墨的火氣是衝著她來的。
「你怎麼了?」
秦墨一扯嘴角,笑意卻完全不達眼底:「我怎麼了?你不知道嗎?你做了什麼你不知道嗎?!」
最後一句是吼出來的。
容妧被吼得愣了一下:「我做什麼了?」
「還在裝傻?」
秦墨抬手捏住了她的脖子:「你去含章殿幹什麼?」
容妧一滯,一瞬間腦海里閃過了十分不好的猜測,秦墨為什麼會問這個?
她微微側開頭:「只是去送吉服……」
「朕說的是昨天!」
容妧一滯,昨天?昨天她何曾去過含章殿?
「我昨天沒去……」
「還撒謊?」
秦墨聲色俱厲:「容妧,你還真是撒謊成性,當年的事是這樣,現在的事還這樣……好,不說是吧?那朕來說。」
他嫌惡地鬆開了容妧的脖子,一連後退了幾步才重新看過來:「你去含章殿,是要投靠庄妃,要助她得寵……」
他拳頭狠狠攥了起來,咬牙切齒道:「你在拿朕當籌碼!」
容妧本能地搖頭:「我沒有,我說了我沒去,你為什麼不信我?」
「你憑什麼讓朕信你?」
秦墨冷笑一聲,「憑你六年前悔婚另嫁嗎?」
容妧一時啞然,沉痛的回憶和秦墨的嘲諷羞辱交疊在一起,一時間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扶着門板慢慢跌坐在地上:「當年的事,我身不由己,我解釋過很多次了……」
秦墨臉上的戾氣逐漸褪了下去,卻不是消了氣,而是徹底的失望,他輕哂一聲:「是啊,你是解釋了很多次,只是可惜的是,沒有一次說的是實話……」
容妧再次啞然,秦墨又是一聲輕笑:「罷了,朕就當你當年是身不由己,可這次呢?這次的背叛也是為人所迫不成?」
那兩個字太過刺耳,容妧本能地搖頭否認:「不是背叛……」
她從未和庄妃泄露過秦墨的絲毫,說助她的高位也不過是權宜之計,做個餌吊著她而已。
可這話說出來秦墨也是不信的吧。
她苦笑一聲:「我只是要活命,我只是想要保護我身邊……」
「朕會殺你了嗎?!」
秦墨怒吼出聲,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對這個人失望透頂,卻不想還是被她一句話再次激怒了,他氣得渾身哆嗦,「朕說過,不會讓你死,你說朕不信你,可你呢?你寧肯信一個宮外來的人,也不肯信朕是嗎?」
容妧張了張嘴,很想說點什麼反駁,可在開口的瞬間腦海里卻閃過了很多很多的畫面。
忽而是秦墨站在蕭寶寶身前,冷漠又嘲諷地說,主子想罰你就罰你,不需要理由;
忽而又是偏殿里他頭都不會地往外走,聲音無謂地說,下次別玩這種把戲了,朕的禁軍很金貴;
忽而是他高高在上的拿着容家人來威脅她,義正嚴詞地指責她,奴婢怎麼能記恨主子……
畫面紛紛亂亂,太多太雜,將容妧嘴邊所有的話都壓了下去。
濃郁的酸澀委屈湧上來,激得她眼睛發燙,她仰頭看着這個氣勢洶洶的男人,啞着嗓子開口:「皇上的話,奴婢倒是很想信,可我又拿什麼去相信?」
秦墨彷彿戳中了痛腳一樣,聲音嘶吼得近乎破音:「你既然不信朕,又為什麼進宮?!」
為什麼進宮?
因為她想看看,那傳言里幾乎要了秦墨命的傷是不是好了;她想看看這個從小生活在蕭家的人在宮裡過得怎麼樣;她想……再陪陪他……
所以哪怕明知道宮裡的日子不會好過,她也還是來了。
可這真心實意的關切在秦墨冷漠厭惡至極的神情面前,像極了一個笑話。
已經一無所有,難道要連這點自尊都丟出去給人踐踏嗎?
容妧仰頭閉上了眼睛,聲音輕不可聞:「我大約是……瘋了吧……」
秦墨靜默片刻,陡然笑了出來,笑聲逐漸陰鷙,又變得嘶啞:「瘋了嗎?瘋了的不是你,而是朕……容妧。」
他再次抬眼看過來,眼底已經是全然的冷漠了:「既然不信朕,朕也不必再護着你了……」
容妧垂下眼睛,她知道今天這件事不會善了,庄妃太懂人心,六年前的事,算上今天這遭,新仇舊恨,她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蔡添喜!」
秦墨語調陡然拔高,蔡添喜不敢進來,隔着門板應了一聲:「奴才在。」
秦墨扭開頭,似是再不願意看見容妧:「她以後再也不是貼身女侍了,換個人上來伺候。」
容妧脾性嚴厲,先前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如今沒了高位,可想而知以後的日子會多不好過。
然而容妧仍舊什麼都沒說,沉默地站起身推開了門。
可在邁出去的前一刻,她還是再次開了口:「興許你覺得沒什麼區別,可我還是想告訴你,我當初告訴庄妃的,是助她登高位,不是得寵。」
第62章互不相見
容妧走了,因為剛才的發作,整個乾元宮都安靜得針落可聞。
秦墨靠在羅漢床上,抬手揉了揉眉心,腦海里一遍遍閃過她剛才的話,是登高位,不是得寵……
這有什麼區別?!
他氣得將矮桌上的東西砸了一地,可詭異的是,心裏的火氣竟然真的消了。
他發現自己竟然是聽得懂容妧的意思的。
後位不管是誰的,都不會落在容妧身上,所以誰坐都一樣,可得寵這件事,是關乎聖心的。
容妧她……
秦墨踹了一下椅子,憤憤不平道:「這算什麼?這個女人真是偷奸耍滑,紅杏出牆,不守婦道!」
椅子翻倒的動靜驚動了外頭的人,蔡添喜雖然不敢,卻還是硬着頭皮進來了:「皇上息怒,保重龍體……」
秦墨理都沒理他,蔡添喜嘆了口氣,喊了德春來收拾一地的狼藉,等收拾好了,見秦墨還是不說話,他試探着開了口:「皇上,既然容姑娘現在不是管事了,這偏殿的住處……」
秦墨頓了頓,扭開了頭,彷彿沒聽見。
德春正要開口再問一遍,就被蔡添喜攔住了,他無聲地搖了搖頭,拉着德春出了門。
「乾爹,皇上剛才沒聽見,你怎麼不再問問?」
蔡添喜敲了敲他的頭:「皇上是什麼人?能聽不見咱們的話嗎?」「可是……」
「沒什麼可是,皇上既然沒吩咐,那就不用動。」
他左右瞧了一眼,見沒有人在才壓低聲音開口:「雖說她不管事了,但你見了她還得給我客客氣氣的,能幫一把就幫一把,聽見沒有?」
德春雖然不夠聰明,卻足夠聽話,聞言也沒多問就答應了,蔡添喜卻仍舊嘆了口氣:「這叫什麼事兒……」
說話間,容妧提着個小包袱從偏殿里走了出來,蔡添喜連忙上前攔住:「容妧姑娘這是往哪裡去?」
容妧微微屈膝:「我已經是個尋常宮婢,不好繼續住在這裡,煩請公公給安排個住處。」
蔡添喜心裏發苦,這兩人一個比一個倔,鬧得他時常覺得自己會錯了秦墨的意,以為他已經不在乎這位了。
可偶爾泄露出來的情緒又讓他不敢真的放肆,這皇帝的心思難猜,一旦摸到了苗頭,他就不敢亂懷疑。
他壓低了聲音:「容妧姑娘,咱家也不是指責你,可這次的事兒的確是你不對,日後總還得在這宮裡生活,你不能這麼犟着,逮空得去哄哄皇上。」
容妧苦笑一聲:「我也知道,可皇上他現在最不想見的人應該就是我……想讓他消氣,我還是躲着得好。」
蔡添喜一聽這話頭就覺得不對勁,這兩人相處自然地互相哄,皇帝拉不下臉來,要是容妧還犟着,兩人要折騰到什麼時候?
「容妧姑娘,你這樣可不行……」
容妧搖了搖頭,她知道蔡添喜說這些是為了她好,可她沒辦法照做,蔡添喜沒見過當時秦墨當時看她的眼神。
她也不是沒心沒肺,也會難受的。
「多謝公公提醒,我先回去了。」
她打斷了蔡添喜的話,轉身略有些倉皇地回了偏殿,等門板合上她才苦笑了一聲。
這件事的確是她不對,可她只是想多一道保護符而已,她總不能讓秀秀一個無辜的人跟着自己受罪。
秦墨在理直氣壯怨恨她指責她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的處境呢?哪怕只是一瞬也好,有過嗎?
應該沒有吧。
算了,她現在也不想見到秦墨,先這樣吧。
她靠在床榻上發獃,冷不丁外頭傳來腳步聲,隨即秀秀推門進來:「姑姑,我怎麼聽說你被皇上罰了……」
容妧收斂起所有情緒,平靜無波地應了一聲:「是這麼回事,以後你就不必喊我姑姑了,也不必再來伺候。」
秀秀一把抓住她的手:「那不行,就算你不掌事了,你也是我姑姑。」
容妧揉了揉她的頭,心裏泛起一絲動容,又安撫了秀秀兩句,才把她攆回去休息,第二天一早,她起身跟着一眾乾元宮宮人身邊列隊等候蔡添喜吩咐。
察覺到她在,宮人們神色各異,時不時就會有目光瞥過來,帶着探究和幸災樂禍。
她只當沒察覺,秀秀卻十分不滿:「這些人看什麼啊,又不是不認識。」
可落魄的容妧應該是沒見過吧。
她不至於和這樣的人計較,太掉價。
蔡添喜很快來安排差事,他一眼就從人群里看見了容妧:「你們兩個去清理博古架,都是寶貝,要小心些。」
這算是最輕省的差事,容妧知道蔡添喜是在照顧她,可她不大想去正殿:「蔡公公……」
蔡添喜像是猜到了她要說什麼,搖了搖頭:「容妧姑娘,聽從安排吧。」
容妧原本還有很多話要說,卻都被這一句話給堵了回來。
她如今一個尋常宮婢,確實應該聽從安排。
她嘆了口氣,帶着秀秀進了正殿。
秦墨一炷香後才起來,容妧聽見動靜就縮到了架子後頭,等人走了才出來,可隨後幾天她竟再沒見到秦墨,對方住在了長年殿。
大約也是不想看見她吧。
容妧垂下眼睛,重新擦拭起架子來。
日子簡單枯燥又勞累,可時間一久,她也有些適應了,雖然感受到了很明顯的排斥,例如吃飯的時候永遠沒有人會和她坐在一起,甚至是她忙完了手裡的活計想去給人幫忙的時候,宮人們也避之不及。
但這些都是小問題,她並不放在心上,反正她這些年最習慣的就是一個人。
第63章不用伺候朕,你日子不錯吧
初五開朝,秦墨便搬回了乾元宮,連帶政務也盡量帶回來處理。
有朝臣覲見,地點也從御書房改成了乾元宮。
春闈將至,他留了祁硯用午膳,兩人邊聊邊進了乾元宮,宮人烏壓壓跪了一地,可秦墨一眼掃過去就瞧見了躲在角落裡的容妧。
祁硯提了句什麼,他微微分了下神,等再看過去的時候,人就不見了。
打從上次貶斥之後,容妧就在躲他,搬回乾元宮之後,他竟一次正臉都沒見過,大部分時候都是這副樣子,開始能瞧見一眼,後來便躲起來了。
他心裏窩着火,你做錯事在先,你還不想見朕?你憑什麼跟朕鬧脾氣?
他將拳頭握得咔吧響,卻仍舊面色如常的和祁硯商討政事,等用完午膳,遣人下去,他的臉色才陰沉下來。
他將門開了一條小縫,容妧正在擦洗梅瓶,神態平和,一副很喜歡現在生活的樣子。
不用伺候朕,連干這種粗活都覺得不錯是吧?
秦墨硬生生被氣笑了,可笑着笑着,他臉色就陰鬱了下去,蔡添喜送茶進來,一看見他這副表情,心裏就是一咯噔,他不知道又是什麼招惹了皇帝,也不敢多言語,小心翼翼地將茶盞放在了他手邊:「皇上,太平猴魁。」
明明是最喜歡的茶,秦墨此時卻毫無興趣,目光透過門縫繼續看着外頭的人。
蔡添喜跟着看了一眼,心裏嘆了口氣,容妧在躲皇帝,這件事他早就知道,現在看皇上這意思,他也察覺到了。
他不敢擅自提起容妧,怕又被皇帝陰陽怪氣,只能岔開話題:「皇上嘗嘗吧,是之前收起來的雪水,興許別有一番味道。」
秦墨這才收回目光,抬手端起了杯盞,可卻先哼笑了一聲:「蔡添喜,你說有些人,明明有錯在先,還不知悔改,處處躲閃,她到底在想什麼?」
蔡添喜心裏叫苦,他實在是不願意插嘴兩人的事,可主子問了他又不能不說,他斟酌片刻:「興許是心裏有愧,不知道怎麼面對吧?」
「她會有愧疚?」
秦墨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一樣,嘲諷出聲,「若她當真這麼有良心,當初又怎麼會做出那麼不知羞恥的事情來?」
這指的還是六年前的事,蔡添喜忍不住嘆了口氣,那樁陳年往事給秦墨造成的影響太大了。
他不敢為容妧開脫,只能沉默不語。
秦墨卻自己笑開:「罷了,為她費神不值得。」
蔡添喜鬆了口氣,以為這件事就過去了,秦墨的臉色卻忽然陰鷙了下去,蔡添喜看得脫皮發麻,心裏哀嚎了一聲,這又是怎麼了?
他還當是容妧又做了什麼,連忙也從縫隙里看了出去,卻瞧見門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小太監,原本他是在做擦地的活兒的,可此時一盆髒水卻不知怎麼的,竟然撒了那梅瓶一身,連底座都弄髒污了。
「這個廢物。」
蔡添喜起身就要出去,卻被秦墨一抬手攔下了。
他臉色仍舊不好看,卻也只是冷冷看着外頭。
蔡添喜一瞬間福至心靈,皇上拉不下臉去和解,自然只能從容妧身上下手,讓她趁機知道知道尋常宮人的辛苦也好,興許她就知道皇上對她其實還算不錯了。
門外小太監陰陽怪氣地看着容妧:「你怎麼不長眼啊?你要不撞我,我能把水灑了嗎?這麼多髒水,你自己擦吧。」
容妧打量了一眼髒兮兮的梅瓶,又看向叉着腰滿臉都寫着我故意的小太監,眼睛微微一眯:「我記得你。」
當時她在內殿收拾秦墨的衣裳,外頭就有人在編排她的是非,只是她雖然讓兩人擔驚受怕了幾天,可最後也沒做什麼。
現在看來,有些人並不知道什麼叫息事寧人,更不知道什麼叫感恩。
小太監明顯一慌:「你記得我又怎麼樣?現在你我都是一樣的人,你能把我怎麼樣?你不知道宮裡多少人想收拾你吧?我要是你,就夾着尾巴做人。」
容妧蹲下身,慢慢用抹布將髒水收進木盆里。
小太監愣了一下,隨即像是看明白了:「還以為是什麼硬骨頭,原來一嚇就軟,好好擦啊,擦不幹凈就給我……啊!」
小太監尖叫一聲,隨即撕心裂肺地乾嘔起來,竟是容妧將收起來的髒水兜頭潑了過來,甚至還有幾口灌進了他嘴裏。
小太監噁心的渾身哆嗦,容妧無波無瀾地看着他:「我這個人,最不會的事情,就是夾着尾巴做人,不如你教教我?」
小太監說不出話來,半跪在地上一直乾嘔,聽見動靜的德春連忙跑進來,一看出了亂子,下意識想去找蔡添喜,可又想起來皇帝回來了,這時候蔡添喜肯定是在對方身邊伺候的,這時候去找他,會驚動皇帝。
而對方還囑咐過他,對容妧,能幫就要幫一把。
他只能硬着頭皮湊了過去:「容妧姑姑,這是怎麼了?」
容妧搖了搖頭:「沒什麼,他讓我把髒水擦乾淨,我擦給他看。」
德春也就猜出來了,八成是這小太監想落井下石,被容妧教訓了,可眼見人滿臉蠟黃,抽搐不停,他也不好再追究什麼,只能喊了人來把他拖了出去。
「快,把這裡收拾收拾。」
他又吩咐旁人,卻被容妧攔住了:「這是我的活,我自己來吧。」
德春也沒多言,很快就退了出去,乾元宮再次安靜下來。
蔡添喜偷偷瞄了一眼秦墨,見他臉色緩和了下來,心裏微微一松,正要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秦墨就忽然開口:「她日子過得不錯,還真是有勞你照料了,朕賞你點什麼好?」
蔡添喜正要推辭順帶表忠心,一抬眼卻瞧見秦墨臉色不對,雖然沒了剛才的陰鷙,卻透着股熟悉的陰陽怪氣。
他心口一跳,也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麼招了皇帝的眼,只能擺出了更謙卑的姿態來:「皇上明鑒,奴才絕對不敢徇私,都是尋常安排的活計。」
秦墨一聲輕笑:「朕當然知道你不會徇私……畢竟你是朕的奴才,又不是她的。」
蔡添喜賠笑着應聲,心裏卻一陣陣發苦,皇帝這話一說出來,他以後可不敢優待容妧了。
他的確是特意給容妧安排了輕鬆的差事,看得其實也還是皇上的面子,但顯然,對方不滿意。
唉,容妧姑娘,你以後自求多福吧,我是不敢幫你了,不然我就說不準是誰的奴才了。
秦墨將他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嘴角抿得死緊,他透過門縫,再次將目光落在了外頭的人身上。
喜歡這樣的生活是嗎?那朕就讓你看看,沒了蔡添喜的照料,你還能不能這麼舒坦。
第64章找茬
第二天,容妧的差事就變了,蔡添喜喊了她去擦地,這是最苦最累的活,秀秀一聽就急了:「蔡公公,是不是安排錯了?」
蔡添喜看了她們一眼,搖着頭走了,秀秀剛要追上去就被一個小宮女攔住了。
「蔡公公說了讓你們去擦地,我們都聽見了,你還有什麼好問的?」
「可這麼臟這麼累的活,怎麼能讓姑姑去做?」
小宮女一撇嘴:「別人都做得了,她怎麼做不了?」
「你!」
容妧攔住了還要開口的秀秀:「沒事兒,什麼差事不是做,走吧。」
秀秀有些着急:「不一樣,這擦得得跪着擦,這一天下來膝蓋都腫了,還得洗帕子,姑姑你手上還有傷……」
容妧揉了揉她的頭:「沒事的。」
蔡添喜優待了她那麼多天,沒理由忽然變卦,除非是有人授意。
她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想起來秦墨之前還問過她手上的傷,不過現在他大約已經忘了吧。
罷了。
她端了木盆從外殿開始擦,這活做起來果然很累,只清理完外殿,就累得她氣喘吁吁了,膝蓋也疼得厲害,她不得不歪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許是她太過生疏,等外殿清理完,已經到了晌午,午飯的時辰已經過去了。
尋常宮人挨餓是常事,廚房不是御膳房,不會給人留飯菜,這時候就算去了也估計什麼都沒有。
她沒打算白跑一趟,只選了個僻靜角落坐下來,慢慢揉了揉膝蓋,秀秀卻在這時候偷偷摸摸提着食盒進來,然後拉着她去了後頭背風的角落裡:「姑姑快吃吧,我一路跑過來的,還熱着呢。」
她們如今是最低等的宮人,飯食一般都是一道素菜,一盤鹹菜,可秀秀提着的食盒裡,卻是兩碗熱騰騰的肉末打滷麵。
顯見她是花了銀子的。
「姑姑快吃吧。」
容妧有些感動,只是有些話她素來不肯宣之於口,便也只是點了點頭,卻將碗里的肉末夾了撥了許多給秀秀。
「呀,姑姑,你別給我呀,這又不是以前,你給了我你自己就不夠吃了。」
秀秀正在長身體,平日里按照宮人的定量,她根本吃不飽,回回都要容妧勻一些才能吃飽,以前她大約並不知道這件事,眼下容妧沒有能力照顧她了,她才察覺到這一點。
容妧揉揉她的頭:「我不餓,你快吃吧。」
秀秀似乎還要說什麼,被容妧板著臉教訓了一句,這才委委屈屈地閉了嘴,低頭去吃面。
容妧這才去吃自己的,剛才給秀秀撥鹵子的時候還不覺得,眼下一夾麵條,她才察覺到自己的手在抖。
擦地果然是很辛苦的活計。
她輕輕吸了口氣,咬着牙捏緊了手裡的筷子,卻不防備用力過猛,筷子「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秦墨甩袖就走,蔡添喜看了看遠處的兩人,又看了看越走越遠的秦墨,還是抬腳追上了自家主子:「皇上,是奴才太馬虎了,容妧姑娘以前沒做過這種活,回頭奴才就給她換個差事。」
秦墨腳步頓住:「換什麼換?她若是真的受不了,還用等着你來發善心?」
蔡添喜知道他在氣什麼,也不敢言語,只能訕訕應聲,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往御書房去,可半路上就被人不耐煩地攆走了:「朕不用伺候,別來礙眼。」
蔡添喜忖度着這應該是讓自己趁機去勸勸容妧的意思,也沒糾纏,轉身就回了乾元宮,這短短一刻鐘,容妧已經吃完了飯,端了木盆開始擦拭內殿。
他心虛的笑了一聲:「容妧姑娘,幹活呢?」
容妧仰頭看他一眼,一頷首算是見禮:「蔡公公有吩咐嗎?」
「不敢不敢,哪能有什麼事勞動你啊,就是有幾句話想和你說說。」
他在容妧身邊蹲下來:「你也看見了,這宮人的日子不好過,咱何必和自己過不去呢是吧?那是皇上,你和他認個錯服個軟不丟人,這麼犟着才會被人笑話呢。」
容妧抓緊了手裡的抹布,擦地的動作陡然加重了力道:「公公的話我記住了,我還有很多活要做,請您讓一讓。」
蔡添喜有些無奈,先前人被關在偏殿的時候他就知道了容妧的倔,很清楚自己說再多也沒用,只能嘆了口氣走了,可一出門卻瞧見本該在御書房的秦墨竟然就站在門外。
「皇……」
「下去。」
蔡添喜一聲都沒敢吭,灰溜溜地走了。
容妧一無所覺,發了狠地擦了一小會兒,雙手就有些撐不住了,乾元宮太大,剛才那短暫的休息並沒能緩解她的疲憊,現在雙手仍舊抖得厲害。
她不得不暫時停下來休息一下,眼看着什麼都不做,兩隻手都在抖,她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耳邊卻忽然傳來一聲輕嗤:「你就是這麼幹活的?」
這聲音……
容妧抬眼看過去,果然是秦墨,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了乾元宮。
她下意識想躲,可後退了一步才反應過來這裡無處可藏,她只能起身行禮。
可秦墨還是看明白了她剛才的下意識反應,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越發冷硬,他也不喊起,由着容妧維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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