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顏都已經去了，算我求你，就別再擾了她靈前清凈了！王爺！」
最後王爺二字，他加重了音。
皇帝最寵愛的幼弟自刎於蘇晚青靈前，傳出去可不是一場什麼感人肺腑的美談，落在有心之人口中，會抹去阿顏用命換來的一切榮耀。
顧時行怔怔然放開手，腦子瞬間清醒。
他苦笑一聲，眼中水光凌然。
到如今，他竟連用命還她都做不到。
他口中張合幾次，最後才啞聲道：「大哥，抱歉，我只有最後一個心愿，讓我送她最後一程。」
與蘇晚青成親三年，這聲大哥竟到此時才喚出口。
兩人眼眸對視，蘇靖被顧時行那眼中的死寂驚住。
然縱使顧時行做這一步，蘇靖心頭的痛苦與恨意仍消散不去，他別過臉，望向謝玄。
謝玄嘆了一口氣，恢復帝王威嚴，冷下臉厲聲道：「將永安王帶走！」
顧時行眼中最後一絲希冀也徹底黯淡，如一個毫無魂魄的木偶。
他抬起手阻止向他走來的人：「我再看她一眼。」
所有人都停住腳步。
顧時行走到蘇晚青靈柩前，用目光一寸一寸描繪那張其實早已刻在他心裏的臉龐。
千年玄冰的冷意縈繞整個靈堂，可身着一身單薄衣衫的他卻像是絲毫感受不到。
顧時行想觸碰她，看見自己滿手的鮮血又收了回來。
他不能弄髒了她。
所有人看着這一幕都屏住了呼吸。
就連最厭惡顧時行的夏英在這一刻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上傳來的似乎要將人湮滅的絕望孤寂。
最後，他濃黑瞳仁微垂，長長的睫毛在臉上留下淺淡陰影，一言不發，腳步緩慢地向外走去，那步伐沉重地似用盡了全部力氣。
渾身鮮血侵染的他，只留下一個個觸目驚心的腳印。
剛走出將軍府大門，他便直直倒下去。
那之後，顧時行生生燒了好幾日，各種名貴驚人的珍惜藥材如流水一般灌下去卻絲毫不見好轉。
就連謝玄亦急得心悸上火，休朝數日。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顧時行挺不過來時，顧時行卻在蘇晚青出殯那日奇蹟般睜開眼。
蘇晚青下葬這天，盛京城飄起了小雨，可街道上卻依舊是站滿了神情悲痛的人。
嗩吶聲聲悲涼，大把雪白的冥紙落了滿城。
顧時行站在城樓上看着那盛大的送葬隊伍，臉上無悲無喜。
誰都有資格為蘇晚青送葬，唯獨他這個曾經的丈夫沒有。
直至天色暗下，所有人都散去，他卻依然站在那裡，如一尊精緻的玉雕。
夜已深，他終於轉身時，所有看着他的人都悄無聲息鬆了口氣。
回到永安王府，一襲清雅的身影看着他泫然欲泣。
蘇清荷凄切道：「王爺！」
她依然入了府，卻不是側妃，而是賤妾的身份。
顧時行看着蘇清荷那張臉，漠然的神情露出一絲殘忍。
他漫不經心地道：「我本想讓你為王妃殉葬……」
蘇清荷神色驚惶恐懼，幾乎站立不穩。
顧時行又繼續道：「可你騙了本王這麼久，又偷了王妃這麼多東西，這樣似乎太便宜你。」
想着顧時行以往的情誼，蘇清荷強撐着想要再辯駁一番：「王爺，我……」
顧時行淡淡打斷：「王妃受過的苦，你必要百倍千倍償還，才配得上你這般精心謀劃。」
面前的人腿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
顧時行卻看也不看，對着盧風道：「交給你了！」
說完他疲憊至極似的離開。
與此同時，遠在數千里之外的南越王宮，一個燭火通明如白日的大殿內。
幾個身披僧袍，法相莊嚴的僧人口中傳出悠遠的聲音。
「時辰已到，魂歸來兮！」
內殿床榻上，一個長相與蘇晚青一模一樣的人倏地睜開雙眼。
身旁站立的幾個婢女驚喜道：「快通知王上，太子，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第16章
半年後，南越王宮御花園。
一名女子身着一襲華服坐在一個別緻的亭台旁，看容貌正是蘇晚青。
距蘇晚青醒來後已經過了半年有餘。
現在的她不叫蘇晚青，而是南越國最受王上寵愛的嫡公主，名喚南詞。
當初她本以為自己魂消魄散，沒想到竟會再次蘇醒。
還是在一個長相與自己一模一樣，甚至名字也如此相似的人身上借屍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