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安妹妹怎麼多加件衣裳，萬一受寒了可要難受很久。」

他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宮裡的人但凡提起他，總是說不及三殿下英武，但是溫潤如玉的性子實在讓人難以生出惡感。

她只得一笑：「瑞雪兆豐年，紅梅烈艷如火，穿得太厚反而沒有賞梅的意趣了。」

陳明冀率先上了馬車，催促道：「快點。」

陳硯清吐了吐舌頭，幾人便浩浩蕩蕩出了宮門。

左相家並非是簪纓世家，裴四海乃是當初的科舉探花郎，在官場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才走到這個位置，他在朝中也頗有地位，今日左相夫人設宴，邀西京所有權貴並府去府上賞紅梅。

很罕見的一種品種，開出的梅花妖冶如火，還帶着一種異香。

當然，這都是噱頭，說是賞梅，其實私下裡夫人們拉幫結派，替兒女相看不在少數。

左相夫人親自在門口相迎，見到一乘三駕的車子馬車上下來的人，連忙上前款款施了個禮：「三殿下四殿下安好，妾身恭候多時。」

「夫人不必多禮。」陳明燁和煦笑着。

左相夫人眼前一亮，直往一邊走：「五公主，可算盼着您了，我家錦兒成日說想要約您去吃酒，近來可好？」

「都好都好。」陳硯清道。

榮靜徽欣然笑道：「夫人盛情難卻，我腆着臉過來討杯茶吃，還望夫人不要見怪。」

『見怪』二字未說出口，一雙手便被她握住，她熱絡道：「我說怎麼奇怪，尋常官家姑娘哪有這份氣度，原來是太后娘娘的郡主殿下，看看這通身派頭，這還不把全西京的姑娘小姐們都給比下去？」

陳硯清呵呵乾笑，榮靜徽拍了拍她手背：「夫人，哪有在門外說話的道理，咱們先進去，今天不管您想和我說什麼，我都只陪着您。」

夫人賠笑道：「這卻是我的不是了，白叫郡主公主吹寒風，快進去，廳上準備好了熱茶和果子。」

說罷，一左一右拉着兩位姑娘，和摟着親女兒似的進府大門了。

「今日是大宴，左相家就喜歡閑來無事找各種理由來辦宴會，也不知道裴四海一年的俸祿夠不夠這樣的花銷。這些西京城的貴眷、宗婦都是有一身的本事在身上的，什麼親戚里道的關係維持，什麼拉攏親眷名流，她們一個個可都是人中龍鳳，不管對着誰都能笑得慈愛可親，和個假面菩薩似的，你睜一隻眼閉一眼，應付敷衍就好了。」

榮靜徽是在疲於應付，反倒是陳硯清雄赳赳氣昂昂，拍着胸脯道：「放心吧，誰要是來纏着你說話，你就給我使個眼色，我保管把那人給說暈。」

榮靜徽實在是羨慕她一副樂呵呵的模樣，颳了刮她鼻尖。

「對了，我昨日去找你你不在寢宮，這可稀奇了，一向穩重的郡主怎麼突發雅興跑去宮外了。」陳硯清拉着她袖子問她，榮靜徽卻答道，「去了普陀寺，進了兩炷香。」

陳硯清與她相識數年，榮靜徽是最不信鬼佛的人，她結結巴巴：「你……你去那裡幹什麼，難道是最近衝撞了什麼。」

「沒事，凈真大師住在寺廟裡，我最近有些心事，拿不下主意去找他求了根簽。」

「凈真大師說了什麼。」

氣勢恢宏的皇家寺廟，佛祖金身下，花白鬍子和老和尚身披袈裟，一直閉目念經，榮靜徽背對着他，他未偏頭看一眼卻知道她要求的是什麼。

他答道，姑娘所求乃是人事，並非天機。

「什麼人事？」

榮靜徽眉眼顯得激動，上前一步卻不敢讓凈真看到：「是說只要我夠儘力，便可所求成真？」

她目光帶着狂熱，凈真見到這樣的目光，已經波瀾不驚。

凈真嘆了口氣，蒼茫大地上，殘破如血的天穹現已烏雲密着，彷彿下一刻天上雪要覆蓋這片土地。

「女施主且回去吧，莫要造下殺孽，天底下的人皆如是，愛恨貪嗔痴，因為一己之欲攝人性命，必遭反噬，無人可免。」

「可他們該死，他們先犯下的殺孽，我不過是將這一切撥亂反正。」榮靜徽來到凈真大師身後，手中虔誠捧着佛前開過光的佛珠。

「何為正，何為邪，都是人心評判，眾生都是身不由己，何苦再代代糾纏，放下執念免得再入輪迴。」

榮靜徽默了半晌，像是在思量什麼，半晌後，她鼻間冒出一聲嗤笑。

「佛祖不渡我，我自有辦法自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