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會回來了？怎麼會來這兒？」
林念嬌接過她的話，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壓迫感。
張燕蘭臉色微白，好半天才緩過神，想她跟林司令都去世那麼久了，周淮南也跟她離了，這個大院里根本沒人會幫她，自己怕她幹什麼？
「聽說林小姐去邊防當兵了，沒想到你還回來了？」
輕佻的語氣彷彿在說『你就不該回來』。
林念嬌不為所動：「不請我進去喝杯茶？我正好有件事想跟你談談。」
聞言，張燕蘭愣了瞬，下意識想起當年自己在周淮南走後，進林司令的病房的事。
她面色僵硬：「這……恐怕不方便。」
話音剛落，林念嬌推開了她，堂而皇之地進了院子。
「林念嬌！」張燕蘭一惱，也不再偽裝禮貌，「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念嬌眉目一擰，稍稍側過頭，抬手一握，掌心多了顆彈珠。
「壞女人，不許欺負我媽媽！」
已經八歲的小傑站在屋門口，手裡拿着彈弓，警惕又厭惡地瞪着她。
林念嬌手一松，彈珠落地：「這不是往我舞鞋裡放玻璃片的小傑嗎？長這麼高了，還是這麼會保護媽媽。」
說著，轉頭看想張燕蘭。
而張燕蘭驚愕看着在地上滾動的彈珠。
這麼林念嬌居然接住了小傑用彈弓打來的彈珠，她到底怎麼做到的？
或許是林念嬌氣勢太過攝人，小傑有些害怕，撒腿跑到張燕蘭身邊，緊緊抱着她的腰。
這時，半敞的門被推開，周淮南來了。
當看見數月不見的人站在眼前，他深眸一亮：「林念嬌？」
一見周淮南來了，張燕蘭熟練換上副無辜可憐的模樣，抱着小姐，含淚望着林念嬌：「林小姐，你記恨小傑當年往你鞋子里放玻璃的事，我知道，可他那時候的確不懂事……」
「如果你實在想解恨，那……那我給你跪下……」
說著，她就要跪下，卻被小傑攔住：「媽媽，不要給這個壞女人跪下！」
林念嬌冷眼看着，又是這套，只要有周淮南在的地方，他們永遠玩不膩。
誰知周淮南壓根沒看張燕蘭母子，幾步跨到林念嬌面前，雙眼幾乎都定在了她身上：「你回來為什麼不告訴我？」
林念嬌詫異了瞬，有些好笑：「我來為什麼要告訴你？而且我也不是來找你的。」
說著，將目光轉向張燕蘭：「張燕蘭，你不要告訴我才過去五年，你就忘了你怎麼把我爺爺刺激死的。」
這話一出，張燕蘭臉色『唰』的白了：「林念嬌，你別血口噴人！」
吼完才反應過來周淮南也在，忙恢復溫和，低頭看着小傑：「小傑，你出去玩會兒。」
「媽媽……」
「聽話！」
小傑不情願地鼓起臉，瞪了眼林念嬌後才跑出去。
周淮南緊擰着眉，終於明白林念嬌回來的真正目的。
他下意識拉住她的手臂：「這件事我幫你處理……」
話還沒說完，林念嬌就抽出手，目露嘲諷：「周司令來處理？如果您能處理，張燕蘭還能住在這兒？還能繼續在您面前惺惺作態？」
她看着周淮南的雙眼，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周淮南，你一點沒變。」

======第19章======
一句話像榔頭敲在周淮南心頭，震得他胸口發悶。
從沒有一刻，他覺得自己這樣無能。
因為優待烈士遺屬的政策，即便知道是張燕蘭把林司令刺激至死，他為了張燕蘭丈夫的顏面，根本不能把她怎麼樣。
現在的林念嬌已經不是當初柔柔弱弱的文藝兵，她要是氣不過，傷了張燕蘭，那隻會給她自己找麻煩。
周淮南深吸口氣，壓下心間的鈍痛：「我知道你很生氣，但你不能感情用事，軍規嚴厲，你不要拿自己的軍旅生涯開玩笑。」
張燕蘭順勢躲到他身後，可憐兮兮地抓住他的衣袖：「周大哥，我真的沒有……」
周淮南驟然黑了臉，抽回了衣袖。
「你沒有？」
林念嬌只覺怒火已經從心肺燒變了全身，她看着張燕蘭，一步步上前，逼的對方連連後退：「對，你沒有，你沒有在周淮南走後偷進我爺爺的病房，你沒有跟他說我要跟周淮南離婚，沒有說你已經準備坐上軍長夫人的位置，更沒有說周淮南從來都沒愛過我！」
張燕蘭白着臉，也不是腳滑還是被嚇的，登時摔在台階上：「沒，沒有……我沒有！」
「林念嬌，你就是嫉妒周大哥對我好，處處針對我不算，還想污衊我害人！」
「張燕蘭！」
周淮南也忍不住，低喝阻止。
張燕蘭望着他，淚如雨下：「周大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
林念嬌望向臉色難看的周淮南，突然明白了。
張燕蘭這樣一口咬定自己和爺爺的死無關，大概是周淮南礙於烈士的岩棉，沒有把這事捅破，所以張燕蘭還能裝的那麼無辜。
一時間，心好像瞬間沉到了底。
林念嬌睨着張燕蘭：「你以為沒人看見是嗎？軍區醫院的李娟護士在那天經過病房門口，她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如果你覺得自己是無辜的，我可以把她找來，跟你當面對質。」
五年前她剛去蒙北軍區沒多久，李娟就聯繫到了她，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她。
當時她恨不得去把張燕蘭千刀萬剮，可碰上特種兵特訓，她只能忍下這口氣。
想到自己唯一的親人就被這心腸歹毒的女人害死，林念嬌握着拳頭的手『咔咔』作響。
下一秒，她猛然掐住張燕蘭的脖子。
「住手！」
周淮南心一慌，連忙抓住林念嬌的手：「你如果為了爭這口氣殺了她，你就得上軍事法庭！」
林念嬌雙眼通紅，目光中滿是冷決的殺意。
此時此刻，她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殺了張燕蘭！
可猛然間，爺爺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
「念嬌，無論發生什麼事，你永遠都要記得，你是爺爺的驕傲！」
林念嬌驟然鬆開手，一股久違的酸脹感湧上眼眶。
張燕蘭捂着被掐的青紫的脖子，心有餘悸地大口呼吸。
周淮南也險鬆口氣，再想說什麼，林念嬌突然大步離開。
他心一緊，連忙跟了過去。
察覺到身後的腳步，林念嬌聲音沙啞：「做司令的都像你這麼閑嗎？非要跟着我這個外來兵？」
話音剛落，手就被狠狠攥住。
「林念嬌！」
她被迫停下，迎上周淮南深沉的視線後下意識要掙開。
可這一次，男人的力氣大的嚇人，彷彿之前讓她輕易逃脫只是沒用盡全力。
「放手！」林念嬌冷下臉。
話音剛落，周淮南用力一扯，將她整個人牢牢箍在懷中！

======第20章======
久違而熟悉的皂香頓時在鼻尖周圍縈繞，讓林念嬌有瞬間的失神。
「念嬌，對不起……」
第一次，他叫她『念嬌』，第一次，他向她道歉。
林念嬌一時忘了掙扎，只能任由着他越抱越緊。
周淮南喉間發緊，嘴裏話好像每個字都有千斤重，讓他難以再開口。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面對林念嬌這樣艱難和惶恐。
彷彿只要一鬆手，她就真的再也不會回頭地走了。
吞咽幾番，周淮南才找到一絲說話的力氣：「五年前我就做了決定，等找到你，就跟你復婚。」
聞言，林念嬌眸光一怔，心的跳動似乎在瞬間不規律了幾分：「不可能……」
「為什麼？」
周淮南緊咬着牙，思緒頭一遭被一個女人折磨的一團亂。
林念嬌闔眼深吸口氣，用盡全身力氣推開周淮南：「因為我已經不愛你了，而且我已經準備和裴延結婚了，可以了嗎？」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可才走出幾米，身後突然傳來『咚』的一聲。
林念嬌步伐一滯，轉身看去，神色一緊，只見周淮南倒在地上，擰眉緊閉雙眼。
「周淮南！」
漆黑的天空掛着朦朧的月亮，風吹過，雲遮蓋住了僅有的月光。
「因為演練，司令已經很久沒有睡過整夜的覺了，兩天前他發了一次高燒，現在還沒好。」
聽着警衛員的話，林念嬌皺眉，心緒複雜。
見她什麼話都沒說，警衛員忍不住替周淮南說話：「林小姐，這五年司令一直都在找你，我跟着他這麼多年，看得出司令是真心對你的。」
「每年林老司令的忌日，司令都會在他墓前待上一整天，有次我細心聽了幾句，他在向林老司令道歉，說沒照顧好你，沒做好一個丈夫……」
林念嬌出了神，聽着這些話，心裏更加不是滋味。
她並不需要周淮南做這些……
警衛員也不再說什麼，嘆了口氣便走了。
環顧熟悉的客廳，一點都沒變。
上輩子，她總是坐在客廳，一夜夜等着周淮南回來，接受他的冷漠，又和他爭吵。
壓下心頭的複雜感，林念嬌用臉盆倒了盆水進了房間，擰乾毛巾後將它放在周淮南額頭上。
周遭一片寂靜，這是兩人重逢後，她第一次認真打量眼前的男人。
他的臉還是那樣好看，或許是因為生病，臉色有些憔悴，眉宇間不再是冷漠，而是一種說不出的深沉。
林念嬌苦笑：「也許是老天爺故意懲罰上輩子的我吧，讓我這輩子又一次失去爺爺，失去你，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我不再墮落……」
「周淮南，我們都要學着放下，過去的就都讓它過去吧，你跟我已經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話音剛落，周淮南猛然睜開眼，凌冽的眼神猶如一把匕首。
他驟然坐起身，警惕打量四周，最後將視線停在林念嬌身上。
林念嬌看着他，心莫名提了起來，這樣冷漠的眼神，讓她想起了五年前的周淮南。
不，應該是上輩子對自己深惡痛絕的周淮南。
周淮南像是看見一個不該存在的人：「林念嬌？你怎麼會在這兒？這裡不是邊防哨站？」
林念嬌心咯噔一下。
邊防哨站？
難道……周淮南也重生了！？

======第21章======
氣氛陷入一種說不出詭異中。
兩人像是不同陣營的將士對峙着，林念嬌清晰看到周淮南眼中對自己的厭惡。
果然，上輩子的周淮南在邊防也是恨着自己的。
「這裡不是邊防哨站，是滬北軍區大院。」
林念嬌抿抿唇，又補充了句：「你的家。」
聞言，周淮南愣了。
軍區大院？他不是在邊防哨站嗎？而且還為了救人被埋在雪裡，怎麼會在軍區大院？
像是被什麼牽引，他下意識看向牆上的掛曆。
藉著白熾燈的光，他清晰看到掛曆上『1995』年的字樣。
1995年！？
兩年前？他回到了兩年前！？
從沒有過的經歷讓周淮南變了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念嬌面色凝重，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上輩子的周淮南，心裏更是一團亂。
幾個小時前說要跟自己復婚的男人突然對自己恨之入骨，讓她有些無措。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她覺得自己待不下去，只能轉身準備離開。
「站住！」
一聲低呵，讓林念嬌呼吸不由發窒。
轉過身，只見周淮南起身走到了面前，冷峻的面龐像寒冰，睨來的眼神也透着涼意：「林念嬌，你做了什麼？」
或許是對上輩子的周淮南有愧，林念嬌再也燃不起怒火，只有滿心無奈：「我能做什麼？你現在可是司令。」
說完，她也不再理會周淮南是什麼表情，快步離開。
看着林念嬌的背影，周淮南眉頭幾乎打了個死結。
莫名其妙回到兩年前就算了，怎麼林念嬌還在這兒，他找聽說林念嬌因為酗酒鬧事被趕出部隊，還因為賭博幾乎把林老司令留下的錢輸完了。
得到林念嬌境況的消息，他是又恨又可憐她。
可剛才的林念嬌遠不是記憶中的那樣，她剪短了頭髮，皮膚也沒那麼白了，步調沉穩的像經過嚴格訓練的老兵……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另一邊，林念嬌回到爺爺家，簡單收拾了下房子，當進入爺爺的書房，她的心才徹底平靜下來。
房裡已經積了厚厚的灰，只是桌上擺放整齊的書和筆，彷彿還有人準備使用。
拿起爺爺經常用的鋼筆，林念嬌鼻頭一酸，險些落淚。
時隔五年，她終於可以挺起胸膛，堅定告訴天上爺爺和父母，她真的成為了他們的驕傲，林家的驕傲……
次日。
一大早，林念嬌便捧着花去公墓看爺爺，而後再去烈士園看父母。
從烈士園出來後時，已經快下午了。
正想着去找個地方吃飯，一輛軍綠吉普突然停在面前。
車后座的周淮南面無表情命令：「上車。」
林念嬌愣住：「什麼？」
「上車。」
周淮南臉色沉了幾分。
像是明白他有話要說，林念嬌便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半小時後，車停在一家老兵開的飯館前。
從下車到坐到餐桌前，周淮南始終沒說過一句話。
看着服務員將菜一盤盤端上來，林念嬌一頭霧水：「你到底要幹什麼？」
周淮南唇線微動：「你現在是蒙北軍區的特種兵？」
儘管腦子裡還保留着着這些年的記憶，他還是不敢相信曾經那個刁蠻任性的司令千金成了特種兵。
林念嬌蹙眉，點點頭。
周淮南示意她動筷：「還算有骨氣。」
話音剛落，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尖叫：「搶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