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多人頓時慌了陣腳，只能抱頭卧倒。
林念嬌從容地走到裴延身旁，接過他手中的喇叭，指着遠處的山頭：「拿上你們的東西，極限越野，快！」
伴着此起彼伏的爆炸，眾人浩浩蕩蕩朝山上跑去。
她轉頭看向隊友：「佩刀，你帶着兄弟們去看着，有堅持不下去的就帶走。」
「是！」
看着隊友們都走了，裴延才開口：「周司令……好像一直在看你。」
作為特種兵，洞察力本就比一般人敏銳，何況周淮南的視線又那樣明目張胆。
林念嬌下意識朝營房看去。
只見周淮南站在屋檐下，一身作訓服挺拔而俊朗，絲毫看不出他已經三十六歲了。
看她不說話，裴延心裏有些不是滋味：「蝴蝶，你跟他到底什麼關係？」
第一次，他這樣追問林念嬌。
林念嬌抿抿唇，移開了視線，躊躇了半晌才開口：「我說過我在做文藝兵的時候結過婚……」
聞言，裴延愣住：「你不會是想說……你前夫就是周司令吧？」
林念嬌點點頭：「之前不說是不想添不必要的麻煩，但我也知道瞞不住你。」5裴延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知道林念嬌結過婚，卻沒想對方竟然是周淮南。
難怪在唐司令辦公室，他看到林念嬌時會有那種不可置信的表情。
見裴延緊起眉，林念嬌以為他生氣了，有些尷尬地解釋：「我不是故意瞞你的，只是……」
話還沒說完，裴延雙手輕輕捏住她的雙肩，語氣柔和：「我能理解，我也相信你能處理的好，放心吧。」
聽了這話，林念嬌心生感動。
裴延總是能給她無條件的信任和支持，就像太陽溫暖着她。
「謝謝……」
「我是你未婚夫，謝什麼。」
裴延屈指敲了敲她的額頭，俊臉上浮起抹溫柔的笑。
將一切盡收眼底的周淮南神色如冰，恨不得上前把林念嬌拉到面前，質問她到底怎麼想的。
可理智一再告訴他，自己是軍人，是司令，於情於理都不可以。
隱忍的妒意像無數根刺，深深扎在心裏，又痛又癢……
天漸漸黑了。
第一天的極限越野就讓二十七人退出，跑回訓練場的戰士們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被趕下了泥潭做俯卧撐。
「快！別磨磨蹭蹭的！」
「你們這樣的速度還參加什麼訓練，趕緊退出吧，退出不丟人，回到你們的原部隊，你們還是優秀標兵！」
聽着隊友們的刺激話語，林念嬌也見怪不怪。
當初她參加訓練時也是被這樣刺激過來的，只要心足夠堅定，這些言語打擊根本算不上什麼。
她看向身邊的裴延：「我回去拿訓練資料，馬上回來。」
裴延點點頭。
離開訓練場，林念嬌一路朝宿舍去。
可剛走過岔路口，她突然停住腳站在燈下，也沒有回頭：「首長什麼時候學會跟蹤人了？」
話落，周淮南從暗處走了出來，凝着那背影：「我們能談談嗎？」
頓了頓，又補充了句：「私事。」
林念嬌這才轉過身，語氣淡淡：「首長抱歉Ns，我拒絕。」

======第15章======
周淮南霎時愣住，儼然沒想到林念嬌拒絕的這麼乾脆。
看着她依舊明艷的臉，他試圖找到她五年前，甚至更早以前對自己的依戀和深情。
可她就像豎起了一堵無形的牆，讓他難以看透。
周淮南一步步靠近，壓迫感如山傾倒：「如果我以司令的首長命令你呢？」
即便不願讓兩人有上下級的距離感，但這似乎已經成了唯一能讓她接受的理由。
林念嬌臉色微變，挺直身子敬了個禮：「首長的命令，我當然要執行。」
不知道為什麼，一團無明業火燒上了周淮南的心。
她對裴延笑，對裴延溫和，對裴延沒有上下級的恭敬，偏偏對曾經是丈夫的自己，疏離冷漠。
他深吸口氣，壓抑的聲音有些發啞：「我在蒙北軍區找了你五年。」
林念嬌微垂雙眸，沒有應答，又聽他說：「當年你一聲不響的走，現在又一聲不響的帶個未婚夫出現，從頭到尾，你就一句解釋都不肯給我？」
聞言，她臉上驟然扶起絲怒意，面對男人鷹爪般的眼神，她一字字開口：「那我也想問你，當年小傑往我鞋子里放玻璃渣，你誤會我傷害小傑，又一次次為了張燕蘭拋下我，我問你到底跟爺爺說了什麼，我說我們離婚吧，你給我道過歉，給我解釋了嗎？」
一句一句，像盆冷水澆在周淮南頭上，卻熄滅了心頭的火：「我……」
「周淮南，我知道那段婚姻是我自己厚着臉皮求來的，落得那個下場也是我自己活該，但也不是你踐踏我自尊的理由。」
林念嬌深吸着氣，艱難緩和已經長久沒出現過的心痛：「我不想知道你找我有多麼艱難，我也不在乎，因為你已經不是我的期盼，更不是我的全部，所以從前的事，到這一刻就徹底結束吧。」
停頓了瞬，她聲音輕了些許：「就當是給我們的過去留點最後的體面。」
說完，林念嬌轉身便要走。
周淮南咬着後槽牙，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我不願意。」
林念嬌步伐一滯，側身看着滿眼都是自己的男人：「首長別忘了，我已經有未婚夫了，而且我們已經打算特種兵選拔訓練結束後就打結婚報告。」
聽了這話，周淮南心驟然一緊：「你愛他？」
林念嬌遲疑了瞬：「當然。」
「他是我的教官，他熱愛祖國，堅定果敢，會無條件的信任我支持我，在我衝鋒陷陣的時候會在後方保護我，他其實跟你一樣是個話少的人，但他會把所有溫柔毫無保留的給我。」
她每說一個字，周淮南胸口的沉重感就越重。
無形中，他覺得自己好像再也追上林念嬌了……
回過神時，眼前的人早已離開。
燈光照在周淮南身上，投下的影子有種說不出的孤寂。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腳步。
周淮南立刻斂去落寞，轉身看去，竟然是裴延。
看見才被林念嬌誇到天上的人，他拉下臉：「訓練結束了？」
裴延立正：「報告，沒有！」
頓了頓，他看了眼林念嬌離開的方向，神色肅然：「首長，那是我的蝴蝶，不是你的。」

======第16章======
無形中，兩人碰撞的視線電光石火。
第一次，周淮南被人這樣正面宣誓主權。
看着面前一臉堅定的裴延，他薄唇輕動：「她在你那兒是蝴蝶，但在我這兒是念嬌。」
裴延眼神一沉，無疑聽出他話語里的挑釁。
到底是自己的蝴蝶，還是他的念嬌，以後就會知道。
裴延敬了個禮，越過他徑自往林念嬌離開的方向去了。
周淮南站在原地，眼眸深邃地讓人難以捉摸。
幾天後。
烈日下，林念嬌掃了眼還在泥潭裡掙扎的六七十名戰士，有些出神。
「在想什麼？」
裴延走了過來，低聲問了句。
林念嬌回過神，扯了扯嘴角：「沒什麼……」
說著，視線卻忍不住掃向不遠處的營房。
裴延眸光微暗：「周司令昨天回滬北軍區了，聽說是要搞兩軍演練，特訓結束前應該過不來了。」
頓了頓，他有些吃昧地問：「你還放不下他嗎？」
林念嬌雲淡風輕地笑了笑：「沒有，我只是在想特訓完後那七天的修整假，要不要回滬北一趟。」
「回去？」裴延皺眉，心裏警鈴大作。
「這五年我一直都沒回去過，也沒去給爸媽還有爺爺上柱香。」
只有說起家人，林念嬌才露出柔軟的一面：「每次想想，我都覺得很對不起他們。」
聽到這話，裴延才鬆了口氣。
他差點忘了，林念嬌是土生土長的滬北人，那邊還有她過世的家人。
「等訓練結束我陪你回去。」
聞言，林念嬌搖搖頭：「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再說了，你也好幾年沒回家了，回去好好陪陪你媽，別老讓她擔心。」
乘着沒人注意，裴延微微俯身，湊到她耳邊輕聲打趣：「是咱媽。」
林念嬌低眉一笑，淺淺瞪了他一眼：「正經點。」
轉眼入秋，經過四個月的嚴格特訓，當初參訓的兩百三十六名戰士只留下了二十八人。
這二十八人，分別被分入猛虎、閃電、雄風突擊隊中。
戰士們上車離開時，林念嬌正跟裴延說話，身後突然響起一道洪亮的聲音：「報告！」
林念嬌轉身看去，是陳俊明，也就是訓練第一天被她揍了一頓的小戰士。
四個月時間，他成長了不少。
「怎麼還不上車？」她問道。
陳俊明感激地望着她和裴延：「蝴蝶，蒼鷹，謝謝你們……」
比起剛來時的年少輕狂，他沉穩了許多，但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表達心情。
林念嬌和裴延相視一笑，而後拍了拍陳俊明的肩：「你不用謝我們，是你的堅持和努力讓自己蛻變，希望你不忘初心牢記使命。」
陳俊明鄭重點頭，挺胸抬頭敬了個禮：「是！」
目送戰士們離開，林念嬌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我晚上就走了，其他的事就麻煩你費心思了。」
「我送你吧。」裴延有些不放心。
林念嬌失笑：「怎麼，你還覺得我是當年那個嬌滴滴的南方姑娘？」
裴延冷毅的臉鬆動了幾分，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當初看見參加特訓的林念嬌，他第一句話就是『嬌滴滴的南方姑娘為什麼要來邊防受罪』。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吧。」
林念嬌深吸口氣，望向南方，眼底掠過絲冷意。
她希望張燕蘭還在大院里，這樣，自己就能跟她好好『算算賬』！

======第17章======
經過一天一夜的火車，林念嬌重新踏進了故鄉的土地。
時已是1995年，大路上是單車車流，年輕人打扮時髦，高樓上掛着巨幅廣告牌。
她怔看着，上輩子的記憶和這輩子的記憶相互交錯。
上輩子的她自從爺爺去世，再和周淮南離婚後，拿着爺爺留下的錢不停酗酒賭錢，過的渾渾噩噩，從沒認真注意過時代變遷。
又坐了兩個小時的車才到滬北軍區，哨兵在看了她的證件後，立刻敬了個禮放行。
和五年前相比，這裡變化並不是很大，但重修了很多舊樓。
訓練的戰士們喊着口號整齊地在道路上跑過。
林念嬌仔細看着這裡的一草一木，眼眶有些泛酸。
這裡是她長大的地方，是她最溫暖的存在，卻也是讓她最傷心的地方。
不知不覺，腳步在文工團外停下。
她猶豫了片刻，邁腿走了進去。
翻新過的舞台更大更明亮，台上二十幾個舞蹈演員正在排練舞蹈。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林念嬌站在台下，看着台上年輕而陌生的面孔，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正當她沉浸在過去時，一道嚴厲的呵斥從身側傳來：「排練期間，閑雜人等不能隨便進來，你是衛生隊還是通訊員的？」
林念嬌轉過身。
當看見眼前『擅闖文工團』的人長相時，隊長愣住，再一細看，眼珠子差點瞪出來：「林念嬌！？」
林念嬌敬了個禮：「隊長。」
「你，你回來了？」
「嗯，回來看看。」
林念嬌秉着禮貌，交談欲並不大。
兩人的動靜引來台上人的關注，所有人都把視線放在了林念嬌身上，竊竊私語。
「林念嬌？是不是五年前她們說的那個林司令孫女？」
「應該是，我聽說她去蒙北軍區當通訊員了，怎麼回來了？」
「哎哎哎，我姐之前就跟她一個舞蹈隊的，姐說這個林念嬌是周司令的前妻，這回回來鐵定是找周司令的。」
林念嬌當做沒聽見，只是朝隊長笑了笑：「隊長，我先走了。」
隊長啊嗯了兩聲，顯然對她的回歸還沒緩過神，只能看着她輕飄飄離開。
司令辦公室。
剛結束兩軍演練，周淮南滿身疲憊地靠在椅子上，揉着眉心。
只有到這個時候，他才會去想林念嬌。
已經四個月了，蒙北軍區的特種兵訓練應該結束了，她跟裴延……結婚了嗎？
每每這個念頭冒出來，心就擰在了一起，鑽心的疼，偏偏又無可奈何。
忽然，喉間的痛癢讓他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叩叩叩！』
「報告！」
斂去心思，周淮南咽下不適感，再次恢復冷漠的模樣，轉眼望去，是警務員。
「司令，您的葯。」警務員將幾盒葯放在桌上，像是在斟酌字眼，「我剛剛……看見林小姐了。」
聞言，周淮南面色一凝：「林念嬌？」
警務員點點頭：「對，她往大院的方向過去了……」
話還沒說完，周淮南風似的起身跨了出去。
秋風捲起地上的樹葉，枯枝晃動，飄落幾片枯葉。
張燕蘭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心裏盤算着一會兒找什麼理由接近周淮南。
突然，一陣敲門聲打斷她的思緒。
張燕蘭皺起眉：「誰啊？」
回應她的還是敲門聲。
她擦手起身，嘴裏抱怨着上去開門：「誰啊？也不說……」
話說到一半，便被門外的人驚的整個人都愣了。
看着一臉驚愕的張燕蘭，林念嬌嘴角彎起個冷漠的弧度：「張燕蘭，好久不見。」

======第18章======
「你……林念嬌？你怎麼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