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心分毫？」
蕭聽瀾毫無半分遲疑地冷笑。
「她是我此生最厭惡的女人！」

第7章

似乎還覺得不夠，蕭聽瀾強調似的補充：「莫說心動，就算她死在我眼前，我也不會有片刻動容！」
話落，蕭玄濃黑瞳仁里溢出無盡怒意。
「混賬，你根本不知道她為你付出了多少！」
天子一怒，帝王威嚴如雷霆般壓下。
蕭聽瀾識相地沉默。
蕭玄見狀卻越發來氣。
「好，好得很！」
「既如此，等她回來，我就讓你們倆和離！」
聞言，蕭聽瀾渾身一僵，他抿緊唇似是想說什麼，但最終卻是拱手行禮道。
「多謝皇兄！」
蕭玄頓住，氣得擠出一句話：「滾出去！」
蕭聽瀾緊了緊手，終於轉身告退。
鳳吟晚一路跟着，看着蕭聽瀾黑沉的神情，忍不住疑惑。
「蕭聽瀾，這不是你一直所想，得償所願不應該高興嗎，怎麼還沉着個臉？」
……
蕭聽瀾回到王府時，蘇清荷還未離去。
蕭聽瀾不由皺起眉，不輕不重地道：「我不是安排人送你回府？」
蘇清荷敏銳地察覺到蕭聽瀾心情不悅，溫柔又擔憂地道：「陛下這麼晚召你入宮，我擔心你，陛下……是不是不願讓你娶我？」
蕭聽瀾想到皇兄的話，心中越發煩悶。
蘇清荷以為自己言中，聲音凄切。
「不能做王爺的結髮妻子，是妾一生的遺憾，現在就連想陪在王爺身邊這微小的心愿亦無法成全嗎？」
蕭聽瀾緩了神色：「別多想，婚期不會變，你早點回去休息。」
蘇清荷這才放心離開。
鳳吟晚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那句「結髮妻子」，眼中酸澀。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她當初也曾有過這樣天真的願景。
成親沒多久，為了求得蕭聽瀾的一縷頭髮，她向大楚第一琴姬求藝制琴，拿慣長槍的手被磨得鮮血淋漓，琴卻被蕭聽瀾一劍斬斷。
後來又向畫聖百里衡求一幅墨寶想送給蕭聽瀾，卻被百里衡斷然拒絕，說她根本不懂得自己畫的含義。
這讓她成為整個盛京的笑話。
直到最後，蕭聽瀾如賞賜般扔給她一束髮絲，她如獲至寶，將那縷頭髮與自己的青絲交纏放進香囊。
直到死，那香囊都被她妥帖地珍藏在懷中。
蕭聽瀾入寢後，鳳吟晚在一旁盯着他看了許久。
睡着的蕭聽瀾少了幾分凌厲，那薄唇也不再吐出傷人話語。
鳳吟晚輕聲道：「當初你願與我結髮，是不是證明對我也曾有過憐惜。」
她自然得不到答案……
月華如水，鳳吟晚起身走到廊下。
卻見守在門外的盧風神色憐憫低聲自語。
「王妃，你若是知道你當初費盡心思求來的只是街邊一個乞丐的頭髮，你該多難過。」
鳳吟晚整個人驀地僵住！
儘管只是一縷幽魂，她卻感覺自己似乎被月光凍成了冰。
她的心似乎又開始密密麻麻疼起來，那疼痛綿長而持久，如千萬隻蟲在不停啃噬。
遠勝當初心臟被利箭洞穿。
……
沒兩日，蕭聽瀾奉皇帝聖命前往東嶽山為邊疆戰事祈福。
東嶽山下，鳳吟晚看見這熟悉的地方，感慨萬千。
蕭聽瀾剛下馬，便看見一對老夫妻相攜，一步一跪，顫巍着往山上而去。
他看了半晌，問一旁迎接的東嶽觀觀主：「他們這是在作何？」
觀主輕聲解釋：「我東嶽山有一條出名的傳說，據說一跪一叩首，誠心跪完這萬級台階，所求之事便可實現。」
「不過萬級台階跪下來可會要半條命，所以甚少有人能完成。」
蕭聽瀾蹙眉：「那他們為何還跪？」
觀主嘆息一聲：「這對老夫妻兒子上了戰場，兩人這是來求兒子平安，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蕭聽瀾沉默片刻，內心隱隱觸動。
突然，觀主身後一道童開口：「這算什麼，五年前，有一個女子為求危在旦夕的心上人平安，在這萬級階梯上整整叩首了九遍。」
「我看她那不是求神，是想以命換命。」
盧風驚嘆開口：「世間竟有如此痴情女子，那女子叫什麼名字？」
就連蕭聽瀾亦忍不住停下腳步。
那道童仰頭回想片刻。
「似乎是姓鳳，叫……鳳吟晚！」

第8章

身為故事中的主角，鳳吟晚遙遙望着萬級階梯，悲涼又苦澀地一笑。
耳邊傳來盧風驚異的聲音：「五年前，那不是爺您被叛徒偷襲誤入西南密林，重傷垂危的時候嗎？」
鳳吟晚忍不住望向蕭聽瀾，卻見蕭聽瀾面無表情地沉默良久。
而後他眼眸暗沉地發出一聲嘲諷。
「清荷不顧安危從死林里救出我，而她卻只會做這些愚蠢的無用功，這就是區別。」
鳳吟晚只感覺呼嘯山風從自己幾近破碎的魂體中穿過。
席捲走了她最後一點溫度。
蕭聽瀾跨步往台階上走去，鳳吟晚只如一抹被牽引的幽魂，木然地跟隨他往上而去。
看着這一級一級彷彿沒有盡頭的台階，鳳吟晚回想起自己當初來此跪拜時那焦急的心情。
每跪一階，她便祈願一次蕭聽瀾平安無恙，歲歲吟晚。
現在想來，真是傻的可笑，蠢得可憐。
鳳吟晚驀地生出一絲悔意……
如果那年跟哥哥回盛京述職，她沒遇見蕭聽瀾該多好。
遇見他的那一刻，自己的生命就彷彿被譜成了一章殘酷的樂曲。
幾日後，蕭聽瀾祈福完畢回京。
回程路上，鳳吟晚就見蕭聽瀾從頭到尾都冷着臉。
似乎是從那日聽見她的名字後，蕭聽瀾就一直情緒不虞。
鳳吟晚無力又認命般的想，這人已經到就連聽見她的名字都噁心至此。6
到了京郊門口，蕭聽瀾本欲直接進城，卻看見有許多人排了長隊在領着什麼東西。
他隨意抬眸一瞥，卻在看到隊伍盡頭時眼眸凝住。
冷聲質問：「那裡為何打着我永安王府的名號？」
盧風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連忙解釋：「王妃每月初一十五都會在城門口施粥布善。」
鳳吟晚垂眸，心中湧起一絲欣慰。
儘管她不在，王府的人卻依舊按照她的吩咐沒斷了這善事。
突然，耳邊突然傳來蕭聽瀾冷冷的一句。
「真是偽善！用着我王府的錢來樹立她的好名聲。」
鳳吟晚麻木地扯出一個笑，罷了。
卻不想盧風忍不住低聲道：「王妃……用的是自己的嫁妝！」
蕭聽瀾頓住，臉色越發難看。
就在這時，原本安靜的城門口有紛亂的馬蹄聲疾步而來。
「鳳家軍出征，無關人等速速避讓。」
數列軍隊從城門口魚貫而出。
鳳吟晚瞭然，這恐怕是皇上派去邊疆的援兵。
就在軍隊快要盡數出城時，後面突然喧鬧不已。
有蒼老的聲音呼喊。
「鳳將軍留步！」
一旁眾人看去，只見許多穿着軍服的老人快步而來，再後面年輕一些，或是傷了一隻眼，或是只有一臂，身體竟然盡數有殘缺。
只見他們走到軍隊最前方，突然整齊劃一的跪下！
最前方的布滿白髮的老者聲如洪鐘：「聽聞邊疆形式嚴峻，我鳳家軍六百七十一名退役將士，請命出征！願將軍成全！」
身後眾人齊齊高喊：「請命出征！願將軍成全！」
無畏之勢直衝霄漢！
城門口所有看見這一幕的人都不由停住動作，神色動容，只覺得眼睛發燙。
滿是人的城門口，竟只聞戰馬吐息的聲音。
鳳吟晚驀地抬手捂住嘴，無法言喻的悲慟如瀑布般沖刷全身，又如撞上礁石，疼得她神魂俱散。
馬上的將軍回神後，立時翻身下馬想要扶起最前面的老將，那老將卻是巍然不動。
他紅着眼眶無奈苦笑道：「諸位叔伯兄弟，我知曉你們的護國之心，但我鳳家軍還未到如此地步。」
面前的人要麼是年紀過大，要麼是傷殘才導致退役，戰場對他們而言，是加倍的危險。
但面前眾軍士固執地不願起身。
那年輕將軍頓了又頓，咬牙道：「我鳳家軍都是血性好男兒，我鳳明修在此答應兄弟們，即便是拼了這條命亦會守住我楚國國土。」
這話一出，一直沉默的蕭聽瀾眼神一凝，驀然上前質問那年輕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