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聽瀾喝酒的手頓了一瞬，隨即又若無其事地重新斟酒。
這時，林鄴卻冷下臉起身猛地將門拉開。
一群人愣了愣，正要拱手行禮，就聽見他滿是嘲諷地開口。
「盛京的世家教養就是這般？若不是那些舞刀弄槍的粗鄙武將守護邊疆，你們如何能這般不知世事的在這裡談論風月！」
一群自詡風流的紈絝掩面而逃。
見林鄴一臉不虞地回來坐下，蕭聽瀾狀似無意道：「你似乎很欣賞鳳吟晚？」
林鄴感嘆：「記得去年上元節你不願歸家，與我們喝到天明，她來尋你，甚至還帶了醒酒湯，照顧得那叫一個無微不至，要知道那可是十六歲就上了戰場的驍蘭將軍。」
「若是我能娶到她……」
話說一半，林鄴自知失言，仰頭喝下一杯酒。
包廂內氣氛一瞬死寂。
蕭聽瀾捏緊酒杯，眸子暗沉下去，心裏莫名煩悶。
這時，門外護衛通報：「王爺，鳳靖鳳將軍前來拜見。」
被林鄴的話驚得愣住的鳳吟晚瞬間回神，黯淡的眸子里聚起一抹光，是哥哥！
身坐輪椅的鳳靖被屬下推進來。
看見鳳靖，明明流不出眼淚，鳳吟晚卻覺得眼睛澀得厲害。
她想要撲過去，卻又近鄉情怯地頓住，低喃着喚了一聲：「哥哥！」
絲毫不知鳳吟晚狀況的鳳靖，神情冰冷看向蕭聽瀾問：「聽聞王爺要另娶？」
蕭聽瀾看着鳳靖與鳳吟晚有幾分相似的眉眼，眼眸微眯，遂淡淡道：「不錯，鳳將軍有何指教？」
鳳靖寬大袖袍一甩，骨節分明的手遞出一張紙。
「既如此，便請王爺在這和離書上簽字吧！」

第5章

這話一出，鳳吟晚就見蕭聽瀾瞬間沉下了臉。
「和離？」他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
鳳靖手捏緊成拳，冷聲控訴。
「這三年，我妹妹在王府過得如履薄冰，人人稱她王妃，可她卻過得連個奴僕都不如，只能日日看着你跟其他女子濃情蜜意。」
「她為你卸下戰甲穿上素衫，洗手作羹湯，樣樣盡心儘力，甚至為你差點丟了性命！只盼能將你頑石一般的心焐熱！」
「可你呢？欺她，辱她，輕賤她！」
鳳靖越說越憤怒：「三年前是我的一意孤行才令吾妹淪落至此，鳳靖悔不當初。」
鳳吟晚不知何時，已經站到鳳靖身邊，看着他發紅的眼眶，心口像被一隻大手捏緊了般難受。
她紅着眼開口：「哥……不是你的錯，我知你是為了我好……」
鳳靖卻聽不見。
他極壓抑地咳嗽了一聲，又轉為漠然語氣：「只盼王爺簽了這字，此後，我們鳳家與永安王府恩斷義絕！你與我妹妹，自此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蕭聽瀾眼中滔天怒意化為冷笑，聲音里儘是嘲諷。
「鳳吟晚既然妄想得到不屬於她的東西，那所受的一切便與人無尤。」
「更何況你們把本王當什麼了？」
「這樁婚事當初是你們鳳家自己求的，既如此，再不願也給本王自己受着！」
鳳吟晚看見哥哥驟然蒼白灰敗的臉色，終於還是忍不住嘶啞道：「夠了，蕭聽瀾！」但那如秋葉般蒼涼的聲音悄無聲息散去，不起波瀾。
蕭聽瀾說完拂袖而去。
鳳吟晚固執地留在原地想要握住鳳靖的手，想要留在他身邊，卻只是徒勞無功。
哥哥還不知道她已經死了，若是知曉，哥哥又該怎麼辦……
隨着蕭聽瀾遠去，一陣強烈幾乎撕碎靈魂的引力傳來將她拉離，她瞬間出現在近月樓門口。
耳邊傳來眾人細碎的竊竊私語聲。
「剛才那個殘廢是曾經的楚國戰神鳳靖？他竟敢讓永安王跟她妹妹和離？！」
「他自己被太傅千金退婚就罷了，竟然連妹妹的姻緣都不放過。」
鳳吟晚神魂一震，哥哥被退婚了？
她竟毫不知曉……！
「要我說，這個哥哥倒比妹妹識趣的多，知曉自己一個殘廢配不上名滿盛京的太傅千金，也不糾纏，就那鳳吟晚不要臉，仗着家世求皇上賜婚！」
這時，林鄴冷冽的聲音傳來：「你們說夠了沒有？」
一群人做鳥獸散。
蕭聽瀾站在門口，抬眸看了一眼二樓包廂位置。
「鳳吟晚人不在手段倒是不少，先是夏英，又是鳳靖，不就是想逼我去鎮國寺把她接回來？」
他臉上的嘲諷愈深，冷冷吐出兩個字：「做夢。」
定定看了他許久的鳳吟晚露出一個支離破碎的笑。
她不明白，上天讓她以這樣的方式跟在蕭聽瀾身邊，難道就是想讓她更深刻的了解蕭聽瀾有多厭惡她嗎？
林鄴皺起眉，走近蕭聽瀾：「你不是一直想擺脫鳳吟晚，方才為何不簽了那和離書？」
蕭聽瀾倏然轉頭看他，眼神冰冷，嘴角似笑非笑：「怎麼，和離了讓你娶她嗎？」
林鄴也冷下眉目：「王爺慎言！」
兩人正對峙着，突然，快馬的嘶鳴聲響徹整條街。
一道焦急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
「邊疆急報！快快讓道！」

第6章

這種急報都是進宮直接呈給皇上，就算蕭聽瀾貴為楚國最尊貴的王爺亦不能私自探聽。
鳳吟晚就看見蕭聽瀾蹙了眉，隨即對着身後的盧風道：「回府。」
剛踏進王府廳中，鳳吟晚眼中撞入一道纖弱身影。
蘇清荷？
鳳吟晚又倏地轉頭看蕭聽瀾，眼睜睜望見他斂了臉上戾氣，溫柔問：「清荷，你怎麼來了？」
蘇清荷盈盈一笑，我見猶憐：「不知怎的，心頭總有些不安，便來看看你。」
月下清影，蕭聽瀾與蘇清荷坐於庭院中。
蘇清荷縴手撫琴，蕭聽瀾手持一隻玉笛。
琴瑟和鳴。
鳳吟晚自虐般地看着這一幕，心中悲哀。
蕭聽瀾於樂理一道頗有造詣，一曲琴譜天下無數人求而不得，所愛女子自當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她不是沒做過努力，兩人剛成親沒多久，她尋訪了一位制琴名家，費盡心力親手製作了一把琴想要送給蕭聽瀾。
但當她興緻沖沖抱着琴來到蕭聽瀾面前，還未開口，就見他冷着臉道：「你也配撫琴？東施效顰。」
說完抽出長劍，劍光一閃。
她親手做的琴弦由中間齊齊斷開。
蕭聽瀾毫不留情地離去，絲毫沒注意到鳳吟晚細密傷口布滿的十根手指。
她永遠成不了蕭聽瀾愛的那種女子。
鳳吟晚從沒一刻這般清晰的明白這件事。
這時，蕭聽瀾的笛聲卻驟然停住，他腦海中突然出現鳳吟晚在這院中練槍法的身影，身姿翩若驚鴻。
又好像看見鳳吟晚停下動作，白皙臉頰微紅，額間沁出一層薄汗，轉頭往他這個方向看來。
看見他鳳吟晚眼睛先是一亮，又流露出踟躕和惶恐。
她小心翼翼徵求他的意見：「王爺，你若不喜歡我以後便不在這院里練了……」
「王爺，你怎麼停了？」
蘇清荷疑惑的聲音打斷蕭聽瀾的回憶。
「沒什麼。」他莫名竟有些倉皇，忙收斂思緒，正要說話。
恰時，護衛來報：「王爺，陛下召您即時入宮。」
……
皇宮，紫微殿。
鳳吟晚跟着蕭聽瀾走入。
見他向楚國皇帝蕭玄行禮後詢問：「皇兄，這麼晚召我入宮何事？是因為今天那份邊疆急報？」
蕭玄抬眸看他，揉揉眉心才沉聲道：「敵軍突襲，鳳家軍主將受傷，邊疆求援。」
蕭聽瀾沉吟一瞬：「鳳家軍這次領兵的是旁支的鳳明修吧？真是無用。」
鳳吟晚一頓，說是鳳明修，其實她才是主將。
這份情報應該是數十天前，她與羌國大將軍拓跋炎那一戰。
許是鳳家軍連勝，拓跋炎坐不住了，召集人馬夜攻雲鷲城，鳳吟晚也在那場仗里受了傷。
為了以防萬一，便派人進京求援。
她又聽見蕭聽瀾道：「皇兄，我願親自領兵馳援。」
「不必，你給我安分在盛京待着！」
蕭玄看着一無所知的弟弟，眼中閃過一抹複雜情緒，又突然問，「聽瀾，你這兩月就沒想過上鎮國寺去看一眼鳳吟晚？」
鳳吟晚抬眸詫異望過去，陛下明知道她不在鎮國寺，為何要問這句話？
蕭聽瀾臉上出現一抹明顯可見的煩躁。
「為何這幾日個個都要跟我提鳳吟晚，搞得彷彿是我虧欠了她！」
「你……」蕭玄語氣一沉，又無奈地問，「你就不曾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