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簫聲動》[鳳簫聲動] - 第9章 帝師

夜色已經漸漸褪去,東方泛起了魚肚白。

床榻上的人仍舊是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嘟囔些什麼東西,梁月重新換了一打水回來,又將額頭上的布換上,見瘋女人有了些動作,意識到生機已存。

「總算是見好了。這一燒看來是不輕,能扛過去算她命大。」

阿蠻下了炕,冷眼看着塌上的人,眼睛裏的情緒晦暗不明,道了一聲:「這兒少不了人,你守着,我去前面看看。」

見到梁月點點頭,阿蠻抬腳就出去了,她的腿每走一步就疼的厲害,身子踉踉蹌蹌地站不穩,險些摔倒在地。

「日後還是顧念着你這條腿吧,保不齊要廢了。」梁月知道她這腿傷有些時日了,「這裡沒有金瘡葯,想辦法弄點黃蠟、松香也是好的。」

好不容易一瘸一拐的到了石階上,阿蠻扶着身旁的柱子慢慢坐下,將右腿直着搬到眼前,宮人們都在地上打着盹兒,稍有一刻就要起來做工了。

床上的女人幾乎沒有了生機,死氣沉沉的籠罩着周圍,好不容易把她拖了回來,怎麼眼睜睜地又看着自己下了地獄,那一聲「娘娘」,是她故意的。

女人在聽到「娘娘」二字後,手指驟然攥在一起,眼皮也抑制不住的發抖,身體的某處似乎壓抑着某種情緒,久久地無法釋放。

難不成她真的是個娘娘?

可宮裡的娘娘又怎麼會在掖庭呢,就算是被廢掉位份,終究是伺候過陛下的人,應當也是在冷宮啊,阿蠻不知道宮裡的冷宮什麼樣子,可是她見過王府的素靜齋,那裡住的都是失寵的犯錯的小妾們,即使沒有了昔日金尊玉貴的生活,可一日三餐有人送飯,平日里只是誦經念佛、抄寫詩文又或者做些女工,總之絕對不是過的掖庭的這種日子。

王府待過去的小妾都如此,何況是偌大的燕宮。

皇帝的妃子,大燕的宮妃,居然被扔在了掖庭,還成了一個瘋子。

娘娘、瘋子、瘋子、娘娘……

阿蠻越想越不明白,但她知道,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隱情,若她是主子,將自己身邊之人虐到如此下場,這人一定是犯了罪,但罪不至死,不!一定是犯了必死的重罪,是……念及舊情或者有人有意讓她……生不如死。

阿蠻只是王府里的一個小小奴婢,對大燕如今的局勢半點不知,就連當今皇帝叫什麼今年年號是何她也不清楚,梁月一定知道的!

太陽還未出山,掖庭的宮人們就要起來幹活,日出之前而作,日落之後而息。

梁月剛出來就看到阿蠻在提着木桶打掃庭院,她把袖子挽起來,柳枝般纖細的腰上纏了一條白巾,雙手提着木桶歪歪斜斜的往台階上走去,雖然因為腿傷身子不穩,木桶里的水搖搖晃晃,卻始終沒有灑出來一滴。

大概梁月看出了神兒,阿蠻緊接着彎腰擦起台階來,她擦得很用力,動作很快,一下接着一下,豆大的汗珠馬上要滴下來的時候就被她用腰間的白毛巾一掃而空,這倒是有多熟練才會達到這樣的節奏。

躊躇了一會兒,梁月走過去挽起袖子說:「我來幫你。」

阿蠻還是沒有應她,但是身子往木桶邊移了移,讓出了一個邊。

梁月一把手伸進木桶里,發覺冷的嚇人,不禁縮了縮,由衷的佩服她竟能這樣忍。

她開始蹲下身和阿蠻一起擦道邊的欄杆,問了一句:「你平日在府上都是做這些的嗎?」

「習慣了。」阿蠻說。

眼下熹微剛剛升起,阿蠻抬眼看了看紅日初升,從前天不亮就要起床,這樣的場景她不知見過多少次,可她不喜歡看日出,她更喜歡看日落。

光亮慢慢消失,墜入無邊的黑暗,一直墜落下去。

「天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風吹起竹葉,簌簌作響。確定四周沒有耳目之後梁月氣的把抹布扔進木桶,極力忍耐着說:「你瘋了!」

「天家事,怎可肆意妄談!」

梁月受過非常嚴格的禮儀教育,君臣大義雖然不精通,但這天家忌諱之事卻是從小就被培養,身居高位者誰會喜歡臣子研究君王的喜好,不務實事。

阿蠻不以為意,甚至白了梁月一眼,一時讓梁月無法接受,一想就算她再如何不一樣,終究還是婢子出身,眼界到底是不同。

井底之蛙,怎能會窺見這外邊天呢。

「別緊張,」阿蠻開口道,「我只是,想死的明白一些。」無非是試探的問了一句就這樣了,你是大家小姐又如何,從小到大學的那些道理不還是救不了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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