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綰綰側了側身體，也歪向黎應平那邊，在一旁的李陸眼中，這兩人似乎是他鄉遇故知般親密。
「黎總，我記得，你主導了白雲股份好幾次資產併購，還做了次重組。
每一次，白雲在你手上都發展得更好。」
夏綰綰說完，調正了身體坐直，「市場上總有人說白雲股份每次買資產，價格都不便宜，」他看向黎應平，「我看未必。」
「這些資產賣多賣少有什麼用？
要在對的人手上，才能發揮出意想不到的價值來。」
夏綰綰將話點到位，靜待黎應平的反應。
李陸看着坐在她對面的黎應平，他微眯着眼，眼尾的肌肉擠在一堆，隱去了他目光中的狡黠。
「意想不到的價值？
光靠一套設備，哪有這麼神奇，」黎應平輕拍了夏綰綰一下，「這次，我還能不能化腐朽為神奇，就看邊總給的條件到不到位了。」
李陸心裏冷笑，黎應平這輕飄飄一句話，不動聲色的拉踩了金萬，抬舉了自己，還將了夏綰綰一軍。
夏綰綰舉起酒杯和黎應平輕輕一碰，他一飲而盡，頗有些豪爽氣概，「黎總，你說。」
黎應平也跟着空杯，他將酒杯放在桌上，拿起手邊帕子擦了擦嘴，手再放下時，剛才還酒氣上頭的表情，已經從他臉上淡去。
他語氣不同剛才，帶着深思熟慮的味道，「邊總，金萬那套設備，還要有相關配套才好，」他加了一句，「軟硬件都要。」
第45章 夏綰綰的妥協夏綰綰波瀾不驚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黎應平試探着夏綰綰，「對於白雲來說，如果只買這套設備，那我不用跟你談了，有人開價比你們的評估值低得多。」
「研發大樓，和戰略性技術合作。」
黎應平再度開口，聲音冷酷，有着不容商榷的意味。
「生產基地那棟研發大樓？」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李陸覺得白雲的吃相未免有點難看，她心裏還是竄起一股火來，她飛快的補上一句，看似附和實則駁斥。
果然，黎應平擺了擺手，對李陸流露出不滿的神色，「我要的是金萬總部研發大樓！」
對於白雲股份來說，有現成的研發大樓加持，可以加快產業布局和升級進程。
而且，白雲股份初來乍到重慶，光是研判有利人才招聘的區位，租賃或購置軟硬件符合標準的研發場所，再耗神耗力去裝修，就得耗費掉不少時間。
這顯然和白雲的戰略不符，也和黎總要快速變現的重壓不符。
李陸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但她更明白，林永生不可能將這棟大樓處置給白雲股份。
因為，總部研發大樓，承載的是金萬風風雨雨一路走來的夢想，見證的是林永生在狂風暴雨中獨自撐帆的初心。
再者，這棟大樓和設備以 6 億元打包賣掉，確實吃虧。
何況，黎應平還要求戰略技術合作，這就是又要金萬的樓，又要金萬的技術了。
這不是趁人之危是什麼？
可以和白雲談，但白雲不能這麼談！
這樣的漫天要價根本不可能談成！
李陸當即就要出言反駁。
坐在一旁的夏綰綰，微微側身向著上座方向的黎應平，正低着頭喝湯。
他頭也沒抬，就在桌子下準確無誤的捉住了李陸的手。
他摁了她的手一下，才輕輕放開。
他抬起頭來，淡淡的斜睨了她一眼，目光停留的那一瞬，李陸懂了，夏綰綰讓她不要輕舉妄動。
她知道，聽到白雲股份的還價，夏綰綰所感所想一定和她一樣，他也知道總部研發大樓對林永生來說是何其重要！
否則，他不會頭也沒抬就直接拽住了她。
李陸衝著審視她的黎應平笑了一下，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全都咽了回去。
她靜靜的坐在自己位置上，等着夏綰綰將白雲股份這極其不合理的還價駁斥回去！
沉默了好一會兒的夏綰綰終於開口，「黎總，如果這是白雲股份過會了的正式還價，請提供一份蓋章的會議紀要給我。」
夏綰綰是接受了白雲的還價？！
李陸猛地看向他，帶着掩不住的難以置信。
夏綰綰眼風掃過她，落在她臉上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內容，那雙細長的眼鏡似乎在告訴她什麼。
李陸微微一怔，隨即管理好自己表情，將心裏那個大大的問號壓了下去。
從酒樓出來，和黎應平告別後，李陸就一路沉默，她知道夏綰綰有權代表基德接受白雲股份的還價，而她對此辯駁無效。
兩人回重慶的行程改簽了當天晚上的末班機。
直至到了候機廳，李陸仍是固執的不發一言。
夏綰綰將筆記本電腦放在膝上，處理着一封又一封工作郵件。
他感受到李陸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好一會兒，他才微微蹙了眉，眼睛仍是盯在電腦屏幕上，「有話說？」
「是。」
李陸直視着夏綰綰。
在她帶着疑慮的目光中，夏綰綰合上電腦放在自己旁邊位子上，淡淡開口，「想問我為什麼不討價還價？」
「是。」
李陸憋悶了一路，話頭一開，就再也忍不住了，「你明知道這棟樓對林永生意味着什麼，這是林總他壓上全部身家和一輩子的心血，想要開創的新技術、新事業。
這棟樓，就是他最後的根據地，樓還在，他就還有機會撿起夢想來。」
「然後呢？」
登機時間到了，夏綰綰將電腦放回包里，問了一句。
他雲淡風輕的態度，好似這件事情就該如此，這讓李陸有些憤怒，「邊總，你永遠不懂那棟樓對林總意味着什麼！
如果白雲股份不肯花這六個億，我們還有其他的備案，還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不是非要這麼打包賤賣！」
「金萬還有時間？」
夏綰綰甚至沒有抬眸看她一眼，「我知道你在想我是不是也有私心。」
李陸一時凝噎，她心頭顫了一下，很快又將注意力都集中在金萬的事情上。
雖然李陸並沒有對他坦誠布公和程安明的見面，但夏綰綰已經感受到了那無聲的破壞力。
他站起身來，看了眼正在登機的人群，「走吧。」
李陸站在那裡沒動，她因為憤怒，胸口隨着呼吸微微起伏着，她話語尖銳了起來，「一個實業家，被賣掉老本，這到底是救他還是害他？」
她抄起自己放在位子上的背包，轉身就走，夏綰綰伸手一把拽住了她。
她整個人被帶得踉蹌着後退了一步，她藉著夏綰綰撐着她胳臂的力道才站穩了。
她抬眸看去，男人下巴線條剛毅，薄唇緊抿，撲面而來的威嚴，讓她心下一顫。
夏綰綰緊緊攥着她細白的手腕，目色極嚴極沉，「李陸，別用你的天真和自以為是，毀掉整個金萬。」
他刻意壓低的聲音有着銳不可擋的威儀，「再過幾天，金萬資金回籠不上，金萬就垮掉了。
那時候，林永生守着變成破銅爛鐵的設備和那棟樓，還有意義嗎？」
他眼神里一貫的沉穩不見了，取而代之是李陸沒有見過的決絕，「別用你自己至高無上的道德，跟我談夢想和初心。」
夏綰綰說完，就鬆了手，朝着登機口走去。
李陸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鋁騶唇角浮着冷笑，「林總根本不可能同意！」
夏綰綰轉過身來看着她，「我給你一天時間。
你能說服林總，金萬就可以起死回生；你要是說服不了他，那麼很抱歉，毀掉金萬的人，是你。」
他朝着李陸走近了一步，迫人的氣勢如山倒般壓向李陸，「還記得前天晚上我說的話嗎？
成了，你在評估圈裡甚至是資本市場上聲名遠揚；敗了，你拿你後半生去想，你的優柔寡斷，毀掉的究竟是什麼。」
他直視着李陸雙眸，逼迫她接受這個現實。
好一會兒，他才放緩了語氣，輕聲說，「李陸，活着要比夢想重要一千倍。」
第46章 鷸蚌相爭回程重慶，兩人各有心事，夏綰綰忙着審閱基德管理層彙報的各項事宜，李陸則是思慮重重，悶頭想了一路。
直到在機場到達口分別時，兩人都沒怎麼說話。
第二天一大早，李陸就到了辦公室。
她着實有些頭疼，夏綰綰那句「活着要比夢想重要一千倍」，在她腦海中不停撞擊着她的思緒。
但是她太了解林永生，如果只是想要活着，林永生就不會年過半百，還壓上自己全副身家，再度創業。
到頭來，讓執着於實業夢想，為夢想付出全部的人，放下夢想，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叮」一聲，微信來了消息，李陸腦子裡塞滿了事情，無暇分心。
接連好幾條消息跟着湧入，不得清靜，李陸拿起手機，劃開屏幕。
是胡家磊發來了幾條新聞，還有直播。
李陸匆匆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