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起身，在燈光之下微微眯起了眼，瞳孔里的狂熱與偏執一點點褪去，恢復了往昔的冷銳。
他審視着她，半晌，才問，「你沒喝醉？」
他恢復了往常的聲音，高傲、冰冷、如刀般鋒利。
夏雪菲也漸漸冷靜，「我沒喝酒。」
他那是什麼語氣？
好像她玩了什麼花招，欺騙了他一樣。
明明從一開始，她就說了，她沒喝酒！
沒喝醉！
為什麼他自以為是理解錯誤，反倒要把罪名安到她的頭上？
「沒喝酒，那你身上的酒氣從哪裡來？」
傅司寒的眼神陰寒，「故意往身上倒酒裝醉，你原本想引誘誰？」
夏雪菲算是見識了，什麼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傅司寒這種不問青紅皂白，首先定論你有罪的習性，還真是……讓人討厭！
夏雪菲慣例反思：她以前到底是怎麼忍下來的？
人一旦清醒，從深淵裏爬出來，再回頭凝視它的時候，都會恐懼得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從前過往。
不過如今，夏雪菲已經懶得解釋。
她隨意一笑，「你說什麼，那就是什麼吧？」
冷暴力真是個好東西，輕輕往外一扔，效果堪稱核彈爆炸。
自己卻毫髮無傷，只惹得對手氣急敗壞跳腳。
傅司寒果然是被激怒得千層起浪，夏雪菲剛剛坐起來，他卻抓住她肩膀把她往床頭上一定。
猛然的晃動，讓夏雪菲胃部的不適加重。
傅司寒偏還卡住她的下巴，逼她抬頭與他對視。
「所以你承認你處心積慮的離開傅家，就是為了跳去新的枝頭？
怎麼？
你又通過宋家攀上了什麼高枝？」
夏雪菲的瞳孔瞬時睜大。
傅司寒知道她和宋家的關係？
他……他是在跟蹤她，還是調查她的生活？
傅司寒繼續咬牙，「傅家對你那麼好，我媽把你當親女兒，也只聽你叫過一聲夏阿姨……別人不過給你一個採訪資格，你就把媽都喊上了。」
傅司寒替傅夫人不值。
夏雪菲剛到傅家的時候，傅夫人就說過，只要她願意，叫媽媽也是可以的。
但夏雪菲躲在他身後，怯生生地埋着頭，一點聲音都不肯發出來。
那時候，全家都當她只是病剛好，還怯生，需要時間恢復。
誰能想到，當時只是沒把給她的好擺在明處。
夏雪菲就是個只懂得交易的白眼狼，給肉就是娘！
夏雪菲盯着傅司寒，須臾，她又笑了。
「你怎麼知道，我沒叫過夏阿姨媽媽？」
傅司寒沒料到她會這樣回答，條件反射一怔。
夏雪菲已經別開了頭。
繼而問他，「傅司寒，我從沒問過你，我當年的失語症，是怎麼好的？」
她只記得有一天，她的世界重複光明，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傅司寒。
她對他有種小雞認媽媽的親切感。
幾乎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媽媽！」
她還記得，傅司寒當時就愣住了。
他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手臂，定定地看着她許久，才開口，「菲菲，你叫錯了，我不是你媽媽，我是……我是……我是你的寒哥哥。」
「寒哥哥……」夏雪菲喃喃着，「哥哥……」她揪住他的衣角，「寒哥哥，你是來帶我回家的嗎？」
傅司寒連家裡都沒通知，醫院也沒打招呼，當場就把她藏到車後備箱里，偷偷帶走。
回了傅家，驚動了一家人，這才派人去辦了出院，結了費用。
「你想說什麼？」
傅司寒沉着臉看着她，眸底閃過一絲夏雪菲也沒注意到的緊張，「你想起什麼了？」
夏雪菲不懂他的意思，只看着他不說話。
他們的溝通，永遠不在一個頻道上。
夏雪菲不覺得她有問題。
或許傅司寒也沒問題。
有的問題是，他們根本不合適……她想想就覺得奇怪，明明他在其他事情上都是那麼英決果斷，邏輯分明，為什麼一換到和她交流，就只剩獨斷專行，自以為是？
好似他渾身所有的缺陷，所有的戾氣，所有的負面情緒，全都留給了她一個人。
不知從哪兒聽到過一句話：一個男人喜歡你的時候，你能感受到的是他的愛。
但如果他不喜歡你，你能感受到的，只有他的性格……傅司寒的性格，夏雪菲深度體驗了十三年。
她是真的受夠了……事到如今，她甚至還感激那一天，他會給她機會，選擇了分手。
否則她只能在這段關係里耗到枯死。
「我在和你說話！」
傅司寒又把夏雪菲的臉捏過來，「你……」他主動住了口。
因為夏雪菲的臉色實在糟糕得厲害。
眼瞼嘴唇面頰，都呈現一種不正常的白。
她緊緊抿着唇，牙齒從裏面把下巴咬出了一個倒月牙形，眉尖勾出痛苦的形狀，一雙眼瞳都快要泛出水光。
「怎麼了？」
傅司寒聲音低沉。
夏雪菲不說話。
她胃疼，剛剛和他大聲爭執的時候就疼了。
但她一向忍耐力超強，默默強壓，到現在，已經快到極限。
傅司寒鬆開了手，「哪裡疼？」
他冷冷地問。
夏雪菲依然不答話。
「你不說，就去醫院。」
傅司寒說著就要把她從床上再度抱起來。
夏雪菲一手擋開他，一手捂着胃。
傅司寒於是看到了……他鬆開她，朝外面走去。
但他又很快回來，臉色陰沉地看着她，「你這裡連熱水都沒有一口！」
夏雪菲……先前她是不想和他說話，現在她是沒辦法和他說話。
她抱住腹部，曲腿躬身，偏開頭。
傅司寒於是不想再和她浪費時間，重新轉身離開。
但沒一會兒，夏雪菲就聽到廚房裡傳來了燃氣灶打火的聲音，啪！
啪！
啪！
啪了半天，聽動靜就知道……沒打燃。
夏雪菲正覺得匪夷所思，轟的一聲，似乎燃了。
然而，沒等多久。
呯的一聲，像是什麼瓷器的炸響。
夏雪菲驚得胃部抽搐，又怎麼了？
然後，她就聽到傅司寒在客廳里打電話，「魏宏，你上來一下……」魏宏沒一會兒就吭哧吭哧來了。
夏雪菲於是聽到他在廚房裡一驚一乍。
「啊寒爺，燃氣灶不是這樣打的……」傅司寒：「不是用打火機點的？」
「不是不是，這樣往下按，持續幾秒鐘……」「不對寒爺！
燒熱水不是用大碗！
水壺呢……」「這個？」
不知道傅司寒拿了什麼。
「這個是泡果茶用的瓷壺，咦……為什麼夏小姐這裡沒有燒水壺？」
夏雪菲：「……」沒有燒水壺自然是因為……她用的是電熱水壺啊！
而電熱水壺，平時都放櫥櫃里。
幸好魏宏很快找到了，拿出來燒水，不一會兒夏雪菲就聽到了咕咚咕咚的聲音。
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