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簫】》[【無名簫】] - 第1章 五老之會(2)

只聽另一人怒聲說道:「師父屍骨未寒,他已不聽師兄約束,我去追他回來。」

他雖是和師弟談話,但卻是大殿中所有之人的關心之事,是以全場中人,都在屏息凝神,聽他說些什麼。

在這等情景之下,這些人本可相互商議,共籌對策,但因那四個老人進入這大殿之時,沒有交談一言,致使門下弟子彼此之間,如隔重山,誰也不好對誰攀談,好像先對人說一句話,就有辱了師門威名一般。

驀地里,大殿上亮起了一道火光,昨宵離去的青衫白髯老人,重又出現在大殿之上。

此人來得無聲無息,大殿所有之人,都不知他何時進入殿中。

火光照着他垂胸白髯和庄肅的臉色,十一個勁裝少年不約而同地一齊站了起來,團團把老人圍在中間。

青衫老人雙目中閃動着威稜逼人的神光,環視了圍在四周的勁裝少年一眼後,嚴肅地問道:「還有一個人哪裡去了?」言詞之間,儼然以長輩自居。

兩個身着銀白勁裝的少年,同時怒道:「你是什麼人,倚老賣老的……」

青衫白髯老人陡然一聳雙眉,似要發作,但略一沉忖之後,又隱忍了下去,說道:「老夫如不告訴你們,量你們也不知道老夫是誰。」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你們可聽到師長講過一個名叫葉一萍的人么?」聲音低沉,微帶傷感。

十一個勁裝少年都聽得微微一怔,同聲答道:「你就是大師伯么?」一齊拜伏在地上。

葉一萍雙目中閃動着濡濡淚光,仰臉一嘆,道:「四位賢弟竟然還未忘懷於我……」不知他是高興還是傷感,老淚紛紛滾下雙頰。

身着銀白勁裝的兩個少年,同聲說道:「家師常提起師伯大名,想不到今日竟能拜見,可惜師伯晚來一步,家師已作古人……」忽然想到昨宵此人也在殿中,倏然收住未完之言。

葉一萍黯然一嘆,道:「如非我早有安排,四位賢弟只怕真要送命那人的手下了!」

十一個勁裝少年愕然相顧,奇道:「什麼,難道師父……」

葉一萍點點頭,說道:「他們都沒有死。不過眼下還不能讓他們清醒過來。強敵狡詐無比,如若知得你們四個師父未死,必然會去而復返,此人武功高不可測,你我無法勝他。為今之計,只有……」

忽聞衣袂飄風之聲,大殿之外,突然躍入一個身着黑色夜行疾服、背插寶劍、猿臂蜂腰、劍眉朗目的英俊少年,右手挾持着一個全身銀白勁裝之人,躬身對那青衫白髯老人說道:「弟子已點了他的穴道,生擒回來。」

葉一萍目光一掃那銀裝少年,說道:「很好,你把他放在此地,守住殿門。不管什麼人,只要向外奔逃,一律格殺勿論。」

那黑衣少年應了一聲,拔出背上寶劍,守在殿口。葉一萍目光環掃了圍在四周的十一個勁裝少年,道:「你們之中,哪個是帶藝投師之人,請走近老夫一步。」

他一連問了數聲,但卻無人答話。

葉一萍緩緩由懷中摸出一本薄薄的冊子,笑道:「老夫早對此事用過一番心血。調查清楚,你們之間的事,我已記入這本冊子上,是以別想有逃走之心。」當下打開冊子,仔細地翻閱起來。

忽聞一個身着淺紫衣服的少年說道:「別聽此人胡說八道,分明是他暗中下了毒手,害了師父,卻又故作出這等模樣。師父之死,都是我們親眼所見,試問人死之後,哪裡還能復生?」

此人一言,登時引起全場中懷疑之心,其餘十個勁裝少年,立時齊聲附和,大殿內引起一陣騷動。

葉一萍瞧也不瞧幾人一眼,高聲吩咐守在大殿門口的黑衣少年道:「先把那個鼓動群情的人給我拿下。」

黑衣少年應了一聲,側身向人群之中衝去,舉手一掌,向那最先發話、身着淺紫的少年拍去。

他這一出手,登時引起十個勁裝少年的全體公憤。但聞幾聲冷哼怒叱,十幾人拳掌齊出,紛紛向那黑衣少年攻去。

黑衣少年冷笑一聲,右手易打為拿,捷逾電閃般抓住了那紫衣少年左腕,身子一側,猛向外面衝去。

他向外猛衝之勢雖強,逼得攔路之人紛紛讓開,但卻無法避開那擊向他身上的拳掌。

但聞幾聲呼呼響聲過後,凡是拳掌擊在那黑衣勁裝少年身上之人,同時向後疾退,捧着右手,望着那黑衣少年發獃。

原來拳掌擊在那黑衣少年身上,有如擊中堅鐵一般,震得幾人腕骨生疼,但那黑衣少年卻似渾然不覺一般。

葉一萍目光炯炯,環掃了全場一周,冷然喝道:「住手!」

他喝聲雖然不大,但卻有如疾風貫耳一般,只聽得全場中人個個心頭一凜,全都靜立原地不動。

葉一萍望了那被擒的紫衣少年一眼,低聲說道:「琦兒,先把他穴道點住。」

那黑衣少年應聲出手,點住了那紫衣少年穴道。

葉一萍輕拂一下頦下白髯,緩緩地說道:「這一盞熱茶工夫之內,你們之間即將有四個人濺血這大殿之上,……」他轉臉望了並卧在地上、身着銀灰和淡紫服色兩個少年一眼,臉色陡然變得十分嚴肅,接道:「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還有兩人,快些給我站出來。我決不折磨你們,如想含含糊糊地混過老夫兩目,可別怪我手段陰辣了。」

十個勁裝少年彼此互相望了一眼,個個臉色茫然,似是都不太了解那老人之言。

忽見一人,大步走了出來,拔出背上長劍,指着那老人,厲聲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故作這等詭異神態,是何用心?」

眾人轉頭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身着一身銀白色勁裝,橫劍怒視着青衫白髯老人,大有躍躍欲動之勢。

葉一萍冷冷地瞧了那橫劍少年一眼,說道:「難道你懷疑老夫身份不成?」

那身着銀白勁裝少年正待回答,忽聽神像之後傳出來一聲陰惻惻的笑聲道:「葉一萍,連你也中了老夫暗算,再難活一十二個時辰了。」

葉一萍回頭望去,只見一個身材瘦高、身着白衣、手扶竹杖的老者,緩步而行。

此人也不知何時隱藏在那神像之後,此刻突然現身出來。

葉一萍臉色一變道:「翁天義……你講話算是不算?」

白衣瘦長老者,輕輕一頓手中竹杖,笑道:「我翁天義幾時講過話不算了?」

葉一萍道:「那你又為什麼暗算於我?」

翁天義哈哈一笑道:「我只答應幫你使他們四人不死,但卻沒有答應過你不死啊。」

葉一萍轉頭瞧了那黑衣少年一眼,冷然說道:「我這徒弟,也可曾中了毒么?」

翁天義微一咧嘴,無聲無息笑道:「在場之人,個個都有。」

葉一萍道:「在下之毒,不知幾時發作?」

翁天義抬頭望望天色,道:「早得很哩,明天午時光景。」

葉一萍道:「這麼說來,老夫還可活上五個時辰了?」

翁天義道:「如你肯改變心意,至少尚可再活三年。」

葉一萍凝神沉思,默然不言。

那黑衣少年突然怒喝一聲,仗劍直衝過來。

翁天義竹杖一頓,低聲喝道:「住手,你那點微末之技,豈是老夫敵手?」

葉一萍一橫身,攔住那黑衣少年道:「琦兒不可造次,快些給我退下!」

翁天義目光炯炯橫掃了全場中人一眼,冷冷說道:「眼下在場之人,都已為老夫毒針所傷。十二個時辰以內,個個毒發身死,舉世之間,沒有任何一種解藥能救得你們性命。唯一生存的機會,是服用老夫自製的解毒丹藥,每隔三日服下一粒,如果延誤了十二個時辰以上,毒性立刻發作。」

十個勁裝少年被此等錯綜複雜的奇怪之事,鬧得頭昏腦脹,個個目瞪口呆,不知何所適從。

最左站的一個身着鵝黃服色少年突然插口說道:「老前輩先請把晚輩等師父救活之後,再談其他之事。」

翁天義搖搖頭,冷笑一聲道:「他們四位已服用了我的藥物,三天之後,不用人救,自己也會清醒。」

他微微一頓之後,突然提高了聲音道:「你們是準備死在這大殿之中呢,還是仍然希望再活下去?」

他連問了數聲,始終無人應答。原來場中之人除了葉一萍知道此人之外,大都不知此人是誰,是以他說中針之事,都有些不肯相信。

翁天義似已察覺幾人臉上不信之情,冷笑一聲,道:「在下生平從來不打誑語,幾位如若不信,請卷左臂衣袖瞧瞧,當知老夫之言非虛了。」

十個勁裝少年依言捲起袖管,果見緊依肘間關節之處,有一塊黃豆大小一片黑點,登時覺着心頭一震,竟然不知何時中了對方毒針而且毫無疼痛之感。

翁天義輕輕一頓手中竹杖,道:「你們在這荒涼大殿之上,過了兩日一夜的時間,也許在你們這段生命之中,覺着這幾日經歷十分怪異。其實天下黑白兩道中的高手,在這兩日夜中,展開了一場武林中罕難遇上的激烈鬥智、鬥力之戰,而且有不少武林高手,受創而退……」話至此處,葉一萍手中的火把子,已經燃完,火光一閃而熄。

夜暗之中,不知何人發聲問道:「老前輩此話含意,晚輩們極是難解,不知可否把此中原因告訴我們?」

大殿上重歸沉寂,半晌之後,才聽到一個粗豪聲音問道:「天下黑白兩道中高手相搏於這等荒涼古剎之中,不知和我等恩師聚會這古剎之事,有何關連……」

突聞一陣哈哈大笑之聲,打斷了那粗豪聲音的未完之言,接道:「葉一萍,你這一妄運真氣,當使毒性提前發作兩個時辰。還不快給我靜坐調息,再要爭強逞能,只怕身受之毒,眼下就要發作。」

忽然火光一閃,翁天義高舉着手中火摺子,緩步走到神像前面的供台上,點燃起一支火燭。

火焰高高燃起,大殿上一片明亮。只見那青衫白髯老人,滿臉痛苦之色,盤膝坐在地上,目光投瞥了翁天義一眼,冷笑一聲,說道:「如果我葉一萍身未中毒受傷,決不會輸在翁天義的手下!」

翁天義大笑,道:「天下武林同道,有誰不知我翁某人是以善用毒物出名?這件事難道還用你說么?」

葉一萍不再接言,緩緩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原來兩人在火光熄去之時,借那夜暗之色掩護,暗中較手,以上乘內功,拚了三招。葉一萍因內傷未愈,且身中劇毒,難以支撐時間,敗在翁天義手中。

那黑衣少年眼看師父痛苦神色,心中大怒,不顧身中毒針,仗劍一躍,疾撲面上,舉手一招「穿雲摘月」,疾刺過去。

翁天義舉起手中竹杖,架開長劍,冷然說道:「你師父一時之間,還死不了。快些停下手來,再要對老夫無禮,可別怪老夫出手毒辣了!」

葉一萍忽然睜開眼睛,喝道:「琦兒,你是打不過的,快些住手。」

那黑衣少年長嘆一聲,收了寶劍,退到一側。

翁天義目光炯炯,環掃了全場一眼,說道:「老夫做事,一向明快。現下你們是否願意讓老夫相救,我決不勉強……」他微微一頓後,接道:「不過,我必須先把話說明白:我那毒針,除了經過毒物淬鍊、毒性特彆強烈之外,體積也異常細小。中人之後,如不在六個時辰以內取出,毒針即將侵入血道之中,隨着血液流行,刺在心臟之上。雖然你們毒性要明晚才能發作,但如要保全性命,卻是不能等過明晨寅時。」

他說完之後,策杖舉步,慢慢向殿外走去。

葉一萍突然叫道:「翁天義,回來!咱們再商量商量。」

翁天義微微一笑,走了回來,說道:「眼下決不是逞強鬥氣之時,葉兄還得早拿主意。如果兄弟真的撒手一走,不但你們將毒發身死,就是你這四位義弟,在無人保護之下,也難活得下去。」

葉一萍道:「他們四人雖和我有着結盟之義,但我們已三十年未晤面相聚,我也難以作得主張。眼下之策,只有你先把他們十二個門下弟子毒針取出,救醒我四位義弟,和他們當面說明,不管事情他們是否答應,但老夫可擔保,決不傷害於你。」

翁天義略一沉忖,目光環掃大殿中所有之人一眼,笑道:「如若我不答應於你,只怕還有人認為老夫危言聳聽,故相恫嚇。」

葉一萍抬頭望望大殿外面夜色,說道:「時光已然不早,你如答允此事,也該即刻動手了。」

翁天義微一點頭,走到那神像前面的燭光之下,道:「哪個願先讓老夫為他取出毒針?」

那黑衣勁裝少年,大步走了過去,說道:「我先試試看你說的是真是假?」

翁天義望了他一眼,笑道:「很好,把你上身衣服脫下。」

那黑衣少年猶豫了一陣,問道:「我何處中了你的毒針?」

翁天義道:「你在左臂之上。」

黑衣少年舉手把衣袖撕開,道:「我把衣袖這樣撕開,能否療治?」

翁天義不再答言,探手由懷中摸出一塊馬蹄形的磁鐵,放下手中竹杖,左手緊緊抓住他左臂,用磁鐵在傷處,不停地遊動,一面潛運真力,逼他行血返聚。片刻之後,只見那黑衣少年嫩白的左臂,變成了一片艷紅之色。

十個勁裝少年,齊齊圍了上來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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