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清晨，市場人多，賭石的人更多。

店裡早已排成長龍，我眼珠通紅，心情焦躁。

一來是昨晚沒睡好，二來那種急迫想要知道自己手裡這塊石頭成色，再加上期望着大發大賺的**，讓整個人都處於亢奮狀態。

耳邊不時傳來金剛石鋸片刺耳的尖嘯，跟那些垂頭喪氣的唉嘆聲。

像剛才那個女人般開漲的，後來竟一個都沒有。

這也使我的心情，隨着等待，慢慢從亢奮跌落谷底。

「我爸的筆記真的有用么？」

「他要是看的那麼准，怎麼可能還會傾家蕩產……」

「萬一我這塊要是走了縞紋或者凍，就崩了……」

之前那股一往無前的氣勢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不斷的質疑自己。

我根本控制不住。

越往前，手心就越冒汗，兩腿就越酸軟。

「年青人，愣着幹嘛呢，怎麼切？」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一個粗曠的聲音響起，把我驚醒。

竟不知不覺間排到了我。

南紅瑪瑙切石頭也是很講究的，一般南紅的皮很薄，就像馬鈴薯的皮一樣，外面是氧化層，裏面就是肉質。

因其質地堅硬，性脆，當地人在山上想看看品相，多半兩塊用力一撞。

各自崩掉一個茬口。

但這種法子，經常會震出暗裂，有時候一塊極口料就這麼廢了。

南紅無大料，同樣的品相，越大越值錢，價格翻倍都不止。

所以一般來說除非相當大的比如海碗那麼大，直接就可以做手鐲，才會從中間切。

但包漿料卻不同一般，積年累月形成的二氧化硅外皮，堅硬而厚實。

想磨皮，得磨半天才能磨開。

「幫我在這個位置開個窗……」我咽了口吐沫，指着包漿皮最油亮的一端說道。

師父拿起石頭端詳了一會：「你這個是包漿料啊，磨皮得磨半天。」

「這麼小的石頭，一切么沿邊切開好了，哪用得着這麼小心？」

很明顯，他說話時語氣裡帶着不耐煩。

切石頭的工費是按石頭大小算的，但鋸片跟磨片費的工夫可完全不同。

切我這塊小石頭，根本掙不到多少錢，除非切爆了拿紅包。

用磨片得費不少事。

「不行，我這塊石頭裏面，有可能走錦紅，一刀切下去萬一把錦紅給擦了價值就會大降。」

我連忙搖頭：「包漿錦紅料是什麼價值你也知道，只能慢慢磨。」

涼山南紅的等級，是按色肉分的。

其中錦紅最高級，依次是柿子紅、玫瑰紅、櫻桃紅。

除了色外，就得看肉，沒有肉稱為凍料，是純二氧化硅，透明的。

有辰砂的地方，就叫做肉。

肉滿不滿也是區分價值的重要標誌。

當然，除了這兩樣，還有潤度區分，但通常包漿料不存在潤度問題，除非碰到紅碧石或烏夾瑪。

我剛說完，身後就響起個不屑的冷笑聲：「磨個屁啊，就你這破石頭還錦紅？你怎麼不說是保山南紅！」

普通話說的一塌糊塗，夾雜着生硬的彝腔。

一聽就是本地人。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是個精瘦如柴的中年人，皮膚不像別的彝族那麼黑，但眼神卻很陰冷。

看的我打了個寒戰，沒敢搭他話。

只能催促老闆開窗。

老闆見我堅持，只能把鋸片換成磨片，滋滋滋磨的火星從冷卻的水裡濺射出來。

我手心的汗越來越重，眼都不眨盯着他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