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住院部出來，蘇雲嵐心中惆悵萬分。

她知道，小梧桐只是梧桐縣醫院千千萬萬個兒童病患中的一個縮影。

自己能獻出的，也只是她僅有的。

「嵐嵐？」護士長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蘇雲嵐回頭，看到曾經若師若姐的護士長，會心一笑。

「聽姜翰林說你回來了，我還不信，趕緊過來瞧瞧。」

蘇雲嵐心一滯，沒有接話。

兩人一邊聊天一邊往醫院後花園的長廊上走去。

烈陽照在樹蔭下，帶來一片清涼。

「大家都還好吧？」蘇雲嵐問道。

護士長說道：「跟平時沒啥兩樣，就是前不久來進修的那幾個醫生都走了。」

蘇雲嵐怔了怔：「白欣妍……回去了？」

「她過來進修本就是學習新設備的操作方法，學完也就回老家了。」護士長說完，又補充道，「不顧姜翰林過陣子也會去白欣妍所在的醫院，好像因為是老同學所以特殊關照吧。」

蘇雲嵐聽完，垂在身側的手微微蜷緊。

這是，一個護工推着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到樹蔭下，老人神情中透着一抹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茫然。

「那個老伯患了阿爾茨海默症，前陣子引發腦血栓做了開顱手術，但是衰退的記憶卻沒法恢復。」

護士長嘆息一聲，話語間帶着惋惜：「本來院里新引進了一種國外技術，想給他做臨床試驗，但家屬竭力反對，不能接受未知的風險，我們只能作罷。」

蘇雲嵐晃了晃神：「臨床試驗？」

護士長點點頭：「阿爾茨海默症過去十幾年一直無葯可醫，只能延緩病情的惡化，但這次姜翰林研製出了一種新葯，再配合國外引進的最新手術方針，若臨床試驗通過，未來將是廣大患者的福音。」

「真的嗎？」蘇雲嵐嗓音帶着一絲連她都不曾察覺的期盼。

「嗯，但新葯測試和手術都有風險，這類患者家屬基本有所顧忌，所以臨床試驗一事也只能可遇不可求。」

蘇雲嵐看着輪椅上的老者，伸手進口袋捏緊了藥瓶。

「護士長，我報名做臨床受試者。」

護士長驚詫的看着她：「你……」

蘇雲嵐笑了笑，直接從兜里拿出藥瓶給她看。

「這是乙酰膽鹼酯酶抑製藥，我已經服用三個月了。」

第十章臨床試驗

蘇雲嵐將葯揣回口袋，看着遠處：「有些事可遇不可求，國家在進步，所有人都在努力，手術雖然有風險，但我相信醫學也會有奇蹟。」

護士長眼眶一片濕潤，她緊緊握住蘇雲嵐的手：「你怎麼不早說。」

蘇雲嵐漆黑的眸子里盛着淺淺的笑意。

「以前說了也沒用，省得你們擔心，如果試驗成功，我還好好活着，我想繼續回到梧桐縣，幫助更多貧苦人民。」

她頓了頓：「若試驗失敗……也沒關係，就當我給醫學界貢獻了自己的綿薄之力。」

「不過我希望護士長你能幫我保密，我不想讓人擔心。」也不想讓他知道。

護士長抱住她，嗓音哽咽：「……好。」

和護士長確定好後，蘇雲嵐又去血液科住院部看望了小梧桐。

剛做完治療的小梧桐已經安然睡下，手中摟着她前幾天送的洋娃娃。

蘇雲嵐忍者喉頭的哽澀，去找了小梧桐的主治醫生，問詢情況。

「小梧桐很頑強，加上年紀小，身體骨骼還在生長，手術成功的概率在85%以上。」醫生說道。

蘇雲嵐覺得很欣慰，但心底隱隱還是有一抹愁緒。

她去找了趙大牛，將好消息告訴了他。

「我因為工作調動，暫時會離開這裡，你好好照顧小梧桐，以後有機會，我會來看你們。」蘇雲嵐說道。

趙大牛愣了愣，總覺得這事太突然了，卻不知該怎麼去問。

「醫生，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等小梧桐做完手術，我帶她回我們梧桐縣的土地廟，我們父女倆給你求一個平安符，保佑蘇醫生平安健康，長命百歲……」

趙大牛布滿紅血絲的雙眼再次濕潤。

蘇雲嵐笑了笑。

長命百歲對她而言，才是真的可遇不可求。

「謝謝。」蘇雲嵐認真說道，和趙大牛道了別。

拐角處，她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走來的一個人。

「你要去哪兒？」姜翰林情緒不明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出遠門。」蘇雲嵐知道他聽見了兩人的對話。

姜翰林擰眉看着她，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女人了。

良久的沉默，讓氣氛愈發壓抑。

蘇雲嵐想了想，還是將心底話道了出來：「以後，祝你和白欣妍幸福。」
說完，她側身朝前要走，卻被姜翰林攥住了手腕。

「蘇雲嵐。」姜翰林的語氣帶着幾分怒意，「在一起的時候你對我的事情從不放在心上，現在離婚了你反而還要給我強塞一顧婚姻？！」

蘇雲嵐怔怔看着他，他眸低那毫不掩飾的怒火讓他不解。

「難道你不喜歡白欣妍？」她忍不住問道。

姜翰林身體一僵，眼底的失望一閃即逝。

他鬆開了蘇雲嵐的手：「我終於確定，你真的不喜歡我。」

說完，他轉身離去。

蘇雲嵐站在原地，隱忍許久的眼淚緩緩落下。

深吸一口氣，她擦掉淚水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

她不想去猜他那句話的含義是什麼，亦如她不懂他的怒火，他也不懂她的難處。

三天後。

蘇雲嵐剃了光頭，換上了藍白條紋的病號服。

她將記事本拿出來一頁頁翻看，看到最後一夜的空白，久久沉默。

良久，她掏出筆，抬起輸液的手緩緩寫道。

「今天是2021年6月1號上午8點23分，還有兩個小時我便要上手術台，主刀醫生是姜翰林。」

「但我想，他應該不想再見到我。」畢竟，他們的最後一次見面不歡而散。

「如果我有機會醒來……」蘇雲嵐頓了頓，一時間不知道能寫什麼。

醒得來，醒不來，她心裏其實都有數。

這時，護士長走了進來，準備術前麻醉工作。

蘇雲嵐合上記事本放進密封袋中，交給了她。

「陸姐，如果我醒不來，你就把這個跟我一起燒了，如果我還能醒來，那就再給我。」

護士長紅着眼眶接過，然後給她輸入麻醉劑：「不要胡說，我只是暫時幫你保管。」

蘇雲嵐笑了笑，藥效上來，她的眼皮越來越重。

最終，緩緩闔上了眼……

另一邊，姜翰林和一眾醫療團隊在辦公室召開緊急會議。

這次很對阿爾茨海默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