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晶玉並沒注意到男人滿腔的醋意，自顧自往前走去給女兒買洋娃娃去了。
看得程慶平心裏愈發不舒服。
他沉默着跟上。
給女兒買完娃娃，走出供銷社，她準備回家。
路過肉攤時，蘇晶玉想到因為自己受傷的方大夫，不免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老闆，麻煩給我稱點大骨棒！」
一聽這話，程慶平幾乎是瞬間就反應了過來。
他臉色陰沉着問：「你買這個做什麼？」
「熬點骨頭湯，明天給方大夫送去，吃啥補啥！」蘇晶玉並沒有隱瞞自己的想法。
程慶平臉色更為難看，但對方的傷確實是他今天衝動造成的，於情於理他都說不出要阻攔的話。
於是只好任蘇晶玉買好大骨棒，一路再跟着回去。
然而程慶平沒有想到，還沒跟着進屋。
他人就被蘇晶玉擋在門外。
「這是我家，程營長跟着進來不太合適吧？」
程慶平直接躋身入門，黑着臉將門關上。
「我是你丈夫，進來有什麼不合適的？」
自知力量懸殊。
蘇晶玉沒有強行再推他出去，兀自提着食材走進廚房，開始忙活。
程慶平則開始打量她如今住的這間小屋子。
小到可憐。
大概只有十幾平米，整個房間只放得下一張床和一個衣櫃。
牆上貼着幾張流行海報，桌子上放着幾個暖水壺和搪瓷杯，電燈泡的線耷拉在門口，電線不夠靈敏，他看見蘇晶玉拉了好幾下才亮燈。
而所謂的廚房其實也只是在靠近門口的地方搭了個灶台。
活動不方便不說，安全隱患也十分大。
地上還堆滿了布料半成品，似乎是她平時做的手工活。
這樣一不小心就能起火災。
程慶平不禁皺起了眉頭：「你怎麼住在這種地方？」
蘇晶玉清洗食材的動作稍頓，抬眼嘲諷瞟了他一眼，語氣冷淡：「是比不上程營長的大院子，我這裡塞不下程營長這尊大佛，您可以不待在這裡。」
自從這次見面以來，她一口一句程營長。
看着要刻意跟他拉開距離似的。
只是她稱呼上客氣，語氣卻一點兒都不客氣，渾身彷彿都帶着刺兒。
程慶平忍下來，還是溫聲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這裡房間太小，什麼都擠在一起，容易發生火災事故。」
「不勞程營長費心，我自己會多注意的。」蘇晶玉面色鬆動，卻依舊不肯軟下語氣。
程慶平好聲好氣說：「你不要拿我說的話不當回事，這裡真的不能這樣住。」
不知是他哪句話刺激到了蘇晶玉。她整個人當即冷下臉，將手裡的食材狠狠朝盆內一甩，冷冷質問：「程慶平！你以為是我不想住好點嗎？你舒舒服服的日子過慣了，不知道還有人是沒有選擇權的！」
「什麼……」程慶平愣了下。
蘇晶玉指着地上那堆半成品手工活，語氣哽咽：「這些東西是我這段時間在滬市賴以生存的收入來源！」
「你知道瑩瑩的醫藥費是多少嗎？我從新午鎮帶來的所有錢，進了衛生院就很快沒了，這病是最燒錢的，我能有個地方落腳已經不錯了！」
「你是站着說話不腰疼，輕輕鬆鬆來這裡就是一句不能住！我問你這是我想住的嗎？是我只能住在這種地方！」

第20章
她第一次將自己心裏的難處對他傾訴而出。
程慶平神色動容，內心騰起一抹愧疚，是他太想當然了，確實沒有考慮到蘇晶玉的處境。
但他也還是開心蘇晶玉能夠說出這些，程慶平出聲表示：「現在我來了，瑩瑩的醫藥費也好，你們的生活費都好，都有我，你不用這麼辛苦。」
「用不着！」
誰料，蘇晶玉想也不想張口就駁斥他。
程慶平平時在營里訓兵時脾氣本就不太好，自認這次已經跟她足夠心平氣和，奈何她處處跟他唱反調，饒是做過再多的心理準備，心裏此刻不免也來了氣。
「不接受我的錢你還想接受誰的？那個被我一拳就打進衛生院住院的骨架子醫生嗎？」
程慶平腦子一衝動，脫口而出。
話音落地，他心裏就反應過來，明白這話說錯了。
果然，蘇晶玉一瞬間眼裡蓄起淚，看他的眼神失望又生氣。
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她竟生生將他從家裡推了出門。
「程慶平，我不是你！你自己亂跟人勾搭，我不是！我跟方大夫清清白白，別亂污衊人！」
「我什麼時候跟……」
程慶平擰着眉頭意欲爭辯，然而不給他往下說的機會，門板在他眼前哐當一下關上。
他就這麼被蘇晶玉趕了出來。
程慶平愣在門口，眉頭皺成川字，抬手準備推門，最終手停在半空，轉念想到什麼，最終還是放下手。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轉而離開去往衛生院。
要求得蘇晶玉原諒需要長期時間，急不來。
而現下最重要急迫的是，女兒要手術。
第二天。
大清早蘇晶玉拎着給女兒做的早飯和帶給方大夫的骨湯，走進了衛生院。
剛到衛生院，就被經常見面護士笑着調侃：「瑩瑩媽，好福氣啊！」
「什麼意思？」蘇晶玉搞不懂。
護士朝瑩瑩的病房門口使使眼色，「有這麼個三好老公，以後你就輕鬆不少了！你家男人大清早就過來陪女兒了！」
話落，其他病房響起傳叫聲，護士沒再跟蘇晶玉多聊，很快過去處理了。
而蘇晶玉面色複雜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這才轉身去往病房。
到門口時，遠遠就能聽見瑩瑩開朗的笑聲。
其中還夾雜着程慶平的逗弄聲。
女兒是真的很開心。
這是蘇晶玉能確認的，跟平時不太一樣的那種開心。
瑩瑩這孩子向來懂事又樂觀，這次得了這麼重的病，也依舊不太喊疼，蘇晶玉帶着她一路折騰來到滬市，她雖然小也懂察言觀色，知道爸爸沒跟着來，她也不問。
這段時間，瑩瑩從來不說想爸爸，可蘇晶玉看得明白，女兒心底應該是很想程慶平的。
畢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