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瓔秦韞》[容瓔秦韞] - 第10章(2)

喊了奴婢過去幫着一起找。」
容瓔愣住:「你說找什麼?」
「玉玲瓏……聽說是一個玉雕的小球,十分神奇,冬暖夏涼的,可稀罕了。」
容瓔靜默下去,那東西有多稀罕,她比誰都清楚,因為那是秦韞特意做好了送給她的定情信物。
他知她怕冷,知她怕熱,知她不喜爐火,知她不喜寒冰,他說要那玉玲瓏替他冬日添暖,夏日送涼。
後來她被迫悔婚的時候,將那東西連同所有承載着他們過往回憶的物件都還給了他。
現在,他要將那東西送給旁人了。
她低頭眨了兩下眼睛,恍然的扯了下嘴角,怪不得非要她去給新妃教規矩,原來是要她親眼看着,他把曾經對自己的好,一點點給了旁人。
心口有些悶,她抬手摁了摁才深吸一口氣,想這些做什麼呢?她只要盼着時間到了能儘快出宮,去滇南見她的家人就夠了。
她收斂了所有情緒,見秀秀還跪在地上,抬了抬手:「起來吧,我又不是主子,以後不必跪我。」
秀秀一吐舌頭。
容瓔的確只是個宮婢,論年歲也不過雙十,可她不愛笑,又生的氣派,初見時便讓秀秀從心裏覺得敬畏。
只是這些年下來,她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容瓔這人只是不喜歡將喜怒表達出來而已,心裏其實還是很柔軟的。
她笑嘻嘻爬起來:「姑姑吃飯了沒有?奴婢這就去御膳房領飯菜。」
容瓔搖了搖頭:「不必了,我還得去拜見新妃們。」
入宮的四位貴女,位份最高的就是剛才秀秀提起的悅妃,她出身蘭陵蕭氏,百年世家的嫡女,說一句貴不可言也使得。
但最緊要的,還是她的另一個身份,她還是秦韞的青梅竹馬。
當年先皇留情蕭家,秦韞一出生便被當做蕭家子嗣教養,當年他們相識的時候,他的名諱還是喚作蕭稷的。
但五年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忽然就被先皇認了回去,之後更是在蕭氏支持下登上了帝位。
蕭氏有着從龍之功,這位悅妃娘娘身為蕭氏之女,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
她又嘆了口氣,讓秀秀提了熱水來伺候她洗漱。
但秀秀前腳出了門,後腳就又退了回來,臉色寫滿了緊張:「姑姑,昭陽殿的悅妃娘娘來了,說要見你。」
容瓔心裏一跳,一大早就迫不及待找過來,定然不是善茬。
她不敢耽擱,連忙起身迎了出去,但沒走兩步,就瞧見一嬌艷明媚,打扮繁複華麗的宮妃,正帶着烏壓壓的宮人,氣勢洶洶的朝她走過來。
秀秀顯然知道昨天晚上龍床上的人是誰,一見悅妃這架勢登時嚇得白了臉。
「姑姑……」
「慌什麼?這是皇上的寢宮,悅妃再怎麼跋扈,也不會在這裡鬧事。」
秀秀懦懦應了一聲,可看臉色仍舊是驚懼的。
容瓔暫時顧不上她,屈膝行禮:「奴婢拜見悅妃娘娘。」
悅妃隔着一丈遠停了腳,可開口的卻不是她,而是打小跟着她長起來的大宮女沉光:「放肆,見到娘娘,你竟敢不跪?!」
果然是來找茬的。
宮婢雖然低賤,可她畢竟是皇帝身邊貼身伺候的人,代表的是秦韞的顏面,見太后尚且不必跪,何況宮妃?
這道理人人都懂,按理說悅妃不該在這上面挑理。
但她姿態仍舊恭謹:「奴婢絕無不敬娘娘之意,只是宮規如此,還請娘娘見諒。」
沉光一時被噎住,擼着袖子就要上前動手,卻被一隻纖纖玉手攔住了。
「容瓔,初次見面,你就拿稷哥哥來壓我,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第4章 這就委屈了?
容瓔心裏嘆氣,她只提宮規,就是不想讓悅妃往秦韞身上聯想,對她恨上加恨,可沒想到她還是扯了上去。
她更低地垂下了頭:「奴婢並無此意。」
蕭寶寶抬腳走近,雲霞似的裙擺散落在容瓔眼前。
「我當初就說,你不是良人,他非不聽,一意孤行要和你訂下婚約,結果呢?你搭上了齊王就不要他了,害他成了世家裡的笑柄,這也就算了,你還要把他害成那副樣子……」
她毫無預兆的一巴掌打下來,容瓔猝不及防歪倒在地,嘴裏漫上來一股腥甜。
秀秀被嚇了一跳,小聲喊了句「姑姑」,卻不敢上前去扶人。
那一巴掌悅妃用足了力氣,容瓔只覺耳朵嗡鳴不已,隔了好幾個呼吸才回神,自己撐着地面站了起來,卻是剛站穩,巴掌便又兜着風打了下來,可這次,巴掌竟然落空了。
「悅妃娘娘,」容瓔抬眼,雖然剛才挨了一巴掌,身份也被人穩穩壓着,她身上卻不見絲毫卑怯,「奴婢好歹是乾元宮的人,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蕭寶寶杏眼圓睜:「又拿稷哥哥來壓我?」
她氣急:「沉光,壓住她,我今天要打爛她的嘴!」
沉光應了一聲,帶着幾個宮人上前。
容瓔心口一沉,悅妃畢竟是主子,不管不顧的鬧騰就算事後會被教訓,眼下卻沒人攔得住,她簡直是避無可避。
眼看着人烏壓壓圍上來,就要將她壓住,一聲不輕不重的咳嗽忽然炸響在眾人耳邊。
宮人都是一愣,紛紛循聲看過去,就瞧見秦韞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此時正站在廊下,嘴角含笑目光淡淡地看着他們。
「怎麼不鬧了?朕驚擾你們了?」
宮人們呼啦啦跪了一地,容瓔也鬆開了蕭寶寶的手,目光不自覺落在了秦韞身上。
他來了。
她鬆了口氣,屈膝行禮:「皇上。」
蕭寶寶面露喜色,快步走到秦韞身邊:「稷哥哥,我終於見到你了。」
秦韞縱容的由着她抱住了自己的胳膊,一開口雖然是教訓的話,語氣卻十分輕緩:「這是宮裡,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的,不許胡鬧。」
蕭寶寶一吐舌頭:「好嘛好嘛,皇上。」
她後退一步,煞有介事的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可這禮卻只行到一半就被秦韞抓着胳膊拉了起來:「在朕面前,不必多禮。」
蕭寶寶高興起來,卻不過一瞬,臉就拉了下去,扭開頭不肯再理會秦韞。
秦韞失笑,好聲好氣哄她:「這又是怎麼了?」
蕭寶寶看了一眼容瓔:「還不是你的人,當眾給我沒臉。」
「哦?」
秦韞臉上淺淡的笑慢慢散了,目光落在了容瓔身上,自她腫脹的臉頰上一閃而過,眼神微微一凝,卻又一次笑了起來:「她怎麼得罪你了?」
蕭寶寶大約也是心虛,哼哼唧唧不肯開口。
皇帝便看向容瓔:「你說。」
容瓔沒有抬頭,聲音清晰平穩:「娘娘初入宮,大約不知道乾元宮中人不必跪拜后妃,故而見奴婢只行屈膝禮,便生氣了。」
秦韞看向蕭寶寶:「是這樣嗎?」
蕭寶寶當年親眼瞧見他如何愛護容瓔,唯恐他為此生氣,再次抱住了他的胳膊:「她如今不過是個宮婢,我讓她跪一跪有什麼不可以?」
四下寂靜,秦韞遲遲沒開口。
蕭寶寶的心不自覺提了起來,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卻不等看見人,耳邊就響起一聲輕笑:「這點小事也值得生氣?」
他目光一掃容瓔:「你想讓她跪,讓她跪就是。」
容瓔一僵,剛才挨了巴掌的臉忽然**辣的疼起來,疼得她一時竟沒能做出反應。
秦韞的聲音卻在這短短的沉默里冷了下去:「怎麼,你連朕的話都不聽?」
容瓔陡然回神,指尖不自覺地摳了摳掌心,這才垂下頭提起裙擺跪了下去:「不敢,奴婢……拜見悅妃娘娘。」
蕭寶寶眼底得意一閃而過,卻仍舊噘着嘴:「我還是沒消氣怎麼辦?」
秦韞寵溺地摸摸她的頭:「那你想如何?」
蕭寶寶斜昵着他:「我要如何便如何?你捨得?」
似乎是被這句話逗笑了,秦韞扯了下嘴角,滿眼嘲諷:「區區一個宮婢,朕有何捨不得?」
「那你昨天晚上怎麼放着我不宣召,卻傳了她侍寢?」
蕭寶寶倒是無所顧忌,當著滿院子宮人的面就將這種話說了出來,秦韞卻並未怪罪,只是無可奈何似的笑了:「你呀你,朕昨日不過是飲了酒,怕失了力道弄傷你,才拉了她來湊數。」
他戳戳蕭寶寶額頭:「一個床榻上的玩意兒,這也值得你生氣?」
蕭寶寶被他戳的縮了下脖子,睜着圓溜溜的杏眼看他:「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我不生氣了,」蕭寶寶破涕為笑,「至於她……」
她端着下巴看了一眼容瓔:「就讓她在這裡跪着反省吧,讓她記住自己的身份。」
秦韞仍舊十分縱容:「好,你高興就好。」
他看向容瓔,臉上的神情瞬間冷了下去:「悅妃的話,你可聽見了?」
容瓔慢慢直起身體,指尖緊緊絞着袖子:「敢問悅妃娘娘,宮規三百,奴婢犯了哪一條,要受這般懲處?」
蕭寶寶被問住,她欺負容瓔不過是仗着兩人身份有別,真說起來錯,確實沒有。
她小聲喊了句皇上,想要就此作罷,畢竟她也不想當著心上人的面咄咄逼人。
秦韞卻彷彿沒聽見似的,徑直自她身邊走了過去。
他屈膝蹲下來,抵着容瓔的下巴逼她抬頭:「既然知道自己是奴婢,那就該明白一件事,主子想罰你就罰你,不需要理由。」
容瓔雙手驟然攥緊,眼底湧出鮮明的憤怒:「皇上是想罰奴婢,還是想拿奴婢做筏子來替悅妃立威?」
秦韞微微一默,隨即笑開來:「有什麼區別?從新妃入宮那天起,你不是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嗎?」
看出他在故意為難,容瓔抿緊了嘴唇再不肯開口。
粗糙的指腹自她受傷的嘴角撫過,秦韞語氣輕緩低沉:「委屈了?」
他似是覺得十分可笑一般,嗤笑出聲:「那你猜猜,當年朕站在你謝家門外,一等幾個月的時候,委屈不委屈?」
一句話直戳心口,容瓔動了動嘴唇,又想解釋了。
秦韞卻在此時站了起來,聲音冷酷又嘲弄:「這種日子以後多的是,忍得了就忍,忍不了……你身側有柱子,御花園有池子,可以自己選。」

第5章 你若敢傷她分毫
秦韞帶着蕭寶寶走了,連帶着昭陽殿那烏壓壓的宮人也都走了,偌大一個乾元宮忽然間就冷清得讓人心慌。
秀秀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姑姑……」
容瓔彷彿是沒聽見,仍舊直愣愣地跪着,秀秀略有些不安:「姑姑,你沒事吧?」
容瓔被驚着似的微微一顫,目光不自覺落在身側的柱子上。
若是當真受不了,就自己選……
秦韞……
「姑姑?」秀秀又小聲喊她,聲音里滿是忐忑,「你沒事吧?」
容瓔閉了閉眼,再睜眼時臉上晦澀的神情已經收斂得乾乾淨淨,她甚至還扯了下嘴角:「能有什麼事兒?奴才哪有不挨打不挨罰的……你下去吧。」
秀秀知道她言不由衷,曾經的大周朝是有五大世家的,謝家身份遠比其他四家更有尊榮,容瓔這樣的嫡女,更是非比尋常的尊貴,如今卻……
可她不敢多言,也怕容瓔惱羞成怒會發作她,猶豫片刻還是灰溜溜地走了。
容瓔聽着她腳步聲消失,僵硬許久才抬手摸了一下臉側,已經徹底腫了起來,比之前她給自己的那兩巴掌狠多了。
可她卻詭異的沒感覺到疼,滿腦子都是秦韞剛才的話。
奴婢嗎……
她緩緩垂下眸子,她進宮後自認已經足夠卑躬屈膝,可秦韞顯然並不滿意,不然也不會用這種方式,戳着她的心窩子提醒她,警告她。
我要怎麼樣,你才會滿意呢?
她眼神一寸寸暗下去,嘴角漫上來苦笑,可隨即就甩了甩頭,逼着自己不再想那些煩心事,就算她和秦韞之間是她有愧,可那也是他們兩個人的事,輪不到旁人插手。
就算是青梅竹馬的蕭寶寶也不行。
她抬眼看向宮門口,眼神逐漸沉靜——悅妃娘娘,這一巴掌我會討回來的。
蕭寶寶冷不丁打了個噴嚏,她趁勢往秦韞懷裡鑽:「皇上,我冷。」
秦韞的胳膊僵在身側,遲疑許久才落下,卻是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將外袍脫了下來:「下了雨自然會冷,日後出門讓丫頭帶着衣裳。」
蕭寶寶喜滋滋的抓着秦韞落在她肩上的衣裳,眼睛亮的像兩顆星子:「稷哥哥,晚上傳召我侍寢好不好?」
秦韞啞然,無奈一嘆:「你這丫頭怎麼不知羞?當眾就說這些?」
「這有什麼好害羞的?」
蕭寶寶一叉腰:「我現在都是你的妃子了,這是遲早的事情嘛……而且我不光要侍寢,侍寢那天還要容瓔跪在外頭伺候,我要好好出一出當初她把你搶走的氣。」
秦韞眼神微不可查的一沉,遲遲沒開口。
蕭寶寶抱着他的胳膊不依不饒:「稷哥哥,你答應我嘛,今天就傳召我好不好?」
「你還小,不着急。」
蕭寶寶很是不甘心,眼珠子一轉:「十七歲不小了,容瓔當年嫁給齊王的時候比我還……」
「夠了!」秦韞的臉色陡然黑了下去,但大約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片刻後他語氣又緩和了下來,「別提她,心煩。」
其實當年容瓔沒來得及嫁給齊王,因為就在兩人大婚之日,齊王謀反的罪證被送到了御前,禁軍立刻將齊王府圍了,謝家再次毀婚將女兒帶了回去,可最後還是沒能逃過牽連。
這大約就是報應。
可這仍舊不妨礙那件事成了秦韞的逆鱗。
蕭寶寶覷着他漆黑的臉色,雖然有些畏懼,可眼底卻閃過一絲得逞的笑,她就知道提起這件事,秦韞會生氣。
「好好好,不提她,」蕭寶寶討好的朝着秦韞笑,「沉光,快把蘭靈酒送過來,那是皇上最喜歡的酒,我特意從蘭陵帶來的。」
她仰着臉等着秦韞的誇獎,秦韞卻彷彿沒看見,自顧自進了昭陽殿正殿,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蕭寶寶有些失望,卻不過片刻就振作起精神來,撒着嬌拉他看自己從蘭陵帶回來的東西。
秦韞畢竟受過蕭家大恩,即便心裏不虞也還是將情緒收斂起來,耐着性子陪她玩鬧。
這一折騰天色就暗了,蕭寶寶卻不罷休,還要他留宿昭陽殿,好在翰林學士祁硯求見,他才找到機會抽身出來。
可剛見完祁硯,他的臉色就又沉了下去,蕭寶寶的那句話,魚刺一般卡在他咽喉,想忘都忘不了。
「她在做什麼?」
蔡添喜連忙上前一步,方才在昭陽殿里他無聲無息的彷彿根本不存在,可但凡秦韞有吩咐,他立時便能給出回應。
「回皇上,容瓔姑娘一直在乾元宮裡受罰,不曾動彈。」
秦韞冷笑一聲,抬腳就走。
蔡添喜琢磨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也不敢再開口,垂頭落後兩步跟着。
可走着走着他便察覺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不敢抬頭,只隱約覺得目光來處彷彿是自家主子。
他將腰彎得更厲害了些,從頭到腳都寫着謙卑。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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