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一步走走病床邊，顫抖着伸出手，握住小樂小小的冰冷的手。
兩隻手碰觸到的那一瞬間，他的眼淚立刻就從眼角流了下來。
上一次哭，是在什麼時候，顧雲澤已經記不清了。
他年少失怙，肩上扛着整個顧氏的責任，壓力最大的時候，也是一個人扛過來，從沒有流過一滴淚。
可是此刻，看着自己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血親，他的眼淚卻好像止不住了一般。
向來高大的男人彎着腰，一隻手牽着小樂的小手，一隻手崩潰的捂着臉。
許久後，他埋着頭痛苦一遍遍重複：「對不起……對不起……小樂，是爸爸對不起你。」
……
顧雲澤連續一周都在公司和醫院兩頭跑，顧氏是他一個人的擔子，他不能丟下。
所以他只能擠出一切空餘時間來醫院看沈莞和小樂，他幾乎每天連兩個小時後的休息時間都沒有，整個人消瘦了不少。
雖然給沈莞和小樂請了全國最專業的醫生，但他們兩還是沒醒。
沈父沈母也會過來看她和小樂，他們後來大概真的去查了輸血登記表，真的在上面看到了沈莞的簽字。
兩個人一時不知是什麼心情，他們從小就更偏愛沈媛，因為沈媛嘴甜會討人喜歡，而沈莞總是木訥的。
他們把大部分的愛都給予了沈媛，卻沒想到，在真正遇到危險的時候，冒死救她們的人卻是沈莞！

第十五章

也許是對沈莞的愧疚，也許只是為了讓自己心裏好過一些，他們總是常常來看沈莞。
凌風並不在意他們來不來，對待他們像陌生人一樣，寧可自己親自照顧沈莞和小樂，也不讓他們照顧。
至於天天過來的顧雲澤，就更沒有好言相對。
等到第八天，顧雲澤剛在公司為一個重要項目熬了一整個通宵，一刻也沒有休息，立刻馬不停蹄的奔向醫院。
走到病房門口，他聽這幾天一直安安靜靜的病房，裏面突然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顧雲澤開門的手一頓，心跳都幾乎快要停滯了。
他顫抖着手緩緩開門，果然看見一隻躺在床上昏迷的人竟然真的已經醒了！
水杯剛好從他臉旁邊擦過，水珠都滴在了顧雲澤臉上，然後砸在了牆上，碎裂在地上。
顧雲澤被這突如其來的水杯砸的愣在原地，接着就聽見沈莞朝自己憤怒的大喊。
「滾出去！滾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一看見他，她的情緒就徹底激動起來，甚至連呼吸都有些急促，凌風連忙走到她身旁彎腰幫她順氣。
顧雲澤看着這副畫面，心狠狠的一痛，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一般，說不出話來。
看見她醒來後高興的心情僵住，顧雲澤自嘲的想，是啊，她怎麼可能想看見自己？
過了幾秒，他才啞聲開口：「好，你別生氣，我馬上就走。」
說著，他頹然的轉身，一步一步離開了病房。
病房裡，沈莞看他的背影一眼都不願意，凌風生怕她剛醒來又因為情緒激動昏過去，一句一句安撫着。
沈莞眼眶含淚：「小樂怎麼樣了？還沒醒嗎？」
凌風最怕她問這個，醫生說過，小樂的情況比她嚴重多了，甚至有可能……永遠醒不過來！
但此刻，凌風當然不敢對她說實話，只能道：「小樂本來就是小孩子，身體更差一些，比你慢醒也是正常的，別擔心。」
聽凌風這麼說，她才終於放下心來。
「你雖然醒了，但醫生說了你現在身子還是很虛弱，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其他的都別想了。」
沈莞虛弱的點頭，可她怎麼可能不想？
小樂在天台上決絕跳下去的樣子，像噩夢一樣在她眼前環繞。
她忘不了，永遠都忘不了了。
讓一個四歲的孩子，親耳聽到他的爸爸放棄了自己選擇了別的孩子，那是多麼殘忍的事。
沈莞忍不住眼眶一熱
都怪她，都怪她沒有保護好小樂，怪她相信了沈媛的話，居然真的想把小樂留給他們！

第十六章

凌風並不能在病房逗留太久，他畢竟還有自己的病人要看，確定沈莞沒什麼地方不舒服之後，便離開了。
出門之後，才看見顧雲澤還守在外面。
他背影寂寥，凌風對他卻沒有半分可憐，鬧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他咎由自取！
但他還是走過去，對着顧雲澤淡淡開口：「她現在剛蘇醒，整個人還正脆弱，你最好別去刺激她。」
顧雲澤疲憊的按了按太陽穴，隨後轉身看向凌風，眼神中有幾分防備。
「你喜歡沈莞是嗎？」
他直接問，之前就從沈媛口中聽到過，這次沈莞和小樂出事，凌風更是跟他一起每天都守着沈莞。
他心裏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危機感。
如今，小樂昏迷，沈莞醒來後這麼排斥自己，即便他有心想要贖罪，想要補償他們母子，有這個凌風橫在前面，只怕會更難。
凌風愣了愣，倒是沒有否認：「沒錯，我跟菀菀一起長大，我從小就喜歡她。」
別的男人當自己的面，如此堂而皇之的告訴他喜歡自己的妻子，可顧雲澤卻發現，自己壓根兒沒有生氣的立場。
不要說在此之前，沈莞早就跟他提出了離婚。
就憑在天台上發生的事，只怕她這輩子就算接受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再接受自己。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充斥在心裏，但顧雲澤並不願意在凌風面前示弱，他冷冷道：「我和沈莞還沒領離婚證，我們還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
聽他說著話，凌風不屑的笑了：「夫妻？一個好丈夫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兒子和妻子墜樓嗎？」
顧雲澤僵在原地，再也說不出話。
凌風沒再說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