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煙張廷宗》[喬煙張廷宗] - 喬煙張廷宗第31章

經陳庄提醒,我也茅塞頓開,難怪祖宗撤手得毫不遲疑,復興7號登陸又如何,成噸的白粉,幾百箱軍火,即使撂在金三角都屬特大走私,押運的馬仔都難逃一枚槍子兒,張廷宗的下家在澳門、香港和廣東,千里之外,何種渠道送出,以及平安交接,祖宗追剿到底,足夠喝一壺的。
關彥庭這盤棋局真正目的,恐怕是登陸後的撒網和收網。
他要趁二虎相鬥,奄奄一息時刻一網打盡。
明眼人瞧得出,他對我頗感興趣,不論因何緣故,他幾番相助卻是貨真價實,我在哪方陣營,何止有力的籌碼,也是反噬的利器,沈國安拿我試水那回,關彥庭明知有詐,依然鋌而走險,力保我無虞,張廷宗對我的心思,祖宗一清二楚,關彥庭幾分沉迷風月,張廷宗勢必也了如執掌。
我兩手倉皇不安攪在一起,這是一座九曲迴腸的迷宮,三方勢力鎮壓各自領土,交錯縱橫的迷路,越往裏面走,進入得越深,越陰暗無措,虛實難辨。
張廷宗眉目顯現一絲不悅,幽深的目光停駐在她面孔良久,合上擺在茶几的畫卷,「我喜歡什麼你不清楚,我不喜歡什麼你知道嗎。」
陳庄被逼問得啞口無言,她眼中掠過一絲支離破碎的失望,張廷宗站起身,好歹保留了幾分顏面和餘地,伸手輕扣她面頰,溫柔摩挲了兩下,「大慶太平,你該明白我的心意。」
陳庄死死捏着裙擺,許久仰頭,殷殷凝望着他,我以為她不善休,非和我死磕到底,捍衛自己的地位與恩寵,唯一,贏的那個,將成為東三省黑老大的唯一情婦,輸的,紅顏枯骨,下場慘淡。
張廷宗最愛的馬子,這身份那般誘惑,那般光鮮,混遍權貴圈的我也抵擋不住,被遺忘在一座寂寞城池的陳庄,她唾手可得時,豈能放得開。
我未曾想這番話竟然動容了她,她脈脈含情攥緊張廷宗捧着她下頷的手,「廷哥,你安排的,我都聽。」
她臉龐沉沒他掌心,像將凋謝的荷花,擁抱着綠葉的情意,我搖晃着的團扇逐漸停下,方才的滿面春風煙消雲散一掃而空,這場戲碼真真假假,張廷宗疼惜陳庄的情分,絕對勝過魯曼和蔣璐,能否與我分庭抗禮,來日方長,暫時我還猜不透。
倘若那些女人是硬貨,面前這個,便是實打實的鐵茬子。
夜晚八點鐘,阿炳來別墅接張廷宗,出席吉林省公安廳一把手的酒局,一把手的夫人五十五歲壽辰將至,他特意帶着陳庄赴這場滿是銅臭味的大宴前菜,當官的正式酒宴上,端着兩袖清風的架子,不落口舌,又不甘心少撈一筆肥的,往往會岔開日子,偷偷摸摸的收禮。
吉林省公安廳廳長,在資歷和實權方面壓着黑龍江與遼寧的,只有他任職省委委員,位居第六把手,算是很有用處的人物。
許多場面女人只需在麻將桌和桑拿室談笑風生就能解決,毫無成本,回報又大,名流一向何樂不為。
他們離開後,保鏢收拾着陳庄的衣物,等事情辦完直接送到黑龍江,連木槐路的宅子也不住了,底下馬仔見風使舵,看清了張廷宗寵我,進進出出對我十分客氣,我叫住其中一個有點頭臉的,招呼他跟我出門,走到外面台階,我問他跟張廷宗多久了。
他說五六年,在黑龍江的碼頭做事,這邊人手不夠,調過來頂差事。
馬仔的答案正中我下懷,我當即命令他開車護送我去哈爾濱。
他一聽表情極其微妙,「廷哥的意思,看顧喬小姐,在吉林待一段時間。」
我早有預料,折騰回去沒那麼順遂,果不其然,我和陳庄的待遇單論自由,差了十萬八千里。
我撫了撫搖曳在耳畔的鑽石珠環,「你放心,不會牽連你,我一不私通沈良州的人,二不與軍政接觸,只不過去證實一件事,見一個人。
在你們廷哥地盤,我能翻出天嗎?」
他猶豫片刻,「喬小姐的意圖?」
「地下倉庫死牢。」
他大吃一驚,整個人警惕後退半步,「廷哥的禁地,誰也不能擅自闖入。」
我撩撥着鬆散的碎發,慢悠悠傾身,靠近他半米,「怎麼,你不滿足我,還這麼大的脾氣,一點不懂憐香惜玉,真狠得下心腸凶我呀?」
我邊說邊不安分攀向他脖頸,食指幻化為一條冗長柔韌的蛇信子,貪婪且風情的蠶食荼毒他,芬芳的體香纏繞鼻息,無孔不入,我的妖嬈絕倫刺激得他大汗淋漓,所拂過之處,硬梆梆如一樽石雕,「程…喬小姐。」
我指腹倏而上移,壓住他唇,長長的噓了聲,「我終究是東北的三大頭牌,栽在我裙下男人不計其數,你一時犯糊塗,旁人是相信的。
你不肯幫我做事,我一旦錙銖必較,你說誰遭殃呢。」
我笑容嬌俏,懶洋洋的幾乎扎進了他懷裡,馬仔驚嚇過度,脊背抵着門框,不斷拉開距離,「違背廷哥的指令,我擔待不起。」
我動作一滯,扯住他衣領,放蕩之色斂去得乾乾淨淨,僅留不加掩飾的威懾和脅迫,「進了死牢沒命出,他永不會知曉。
可你招惹我,你一定比他死得早。」
馬仔受制於我,根本不敢拒絕,他勉為其難點頭,「最多半個小時,我只能為您在死牢打點半個小時。
多餘的權力,我不夠格。」
我面無表情鬆手,讓他進車裡等我,我迅速換了一套男裝,戴上帽子,遮住大半張面容,走後門樓梯繞過庭院,馬仔在柏油路的盡頭接應我,我彎腰上車,一路疾馳直奔哈爾濱。
抵達東郊死牢已過午夜,狹窄無止境的深巷延伸至倉庫暗格,揭開落了灰塵的壁畫,一扇洞門映入眼帘,不久前我來過一次,當時背負着祖宗交待的任務,故而記憶尤深刻,也算輕車熟路。
我跟隨馬仔邁下地牢,頭頂嘩嘩的水流聲,像是什麼東西滲透下來,偶爾滴落鼻樑,絲絲惡臭,四周黑漆漆的牆壁,回蕩着呼吸與步伐的迴音,窗子被石板封死,半點光不透,風聲皆無,正對鐵門的一堵牆拴着厚重生鏽的鐵鏈,緊挨牆根底部,是一雙破敗的鞋子,三根腳趾暴露在外,佝僂的疤痕格外深,近乎糜爛,濃稠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引得我一陣陣作嘔。
我順着馬仔指向的地方,看見一個被懸空吊住四肢的男人,他狼狽到極致,全身沒有一處完好,遍布紫黑色的血污,耷拉着透露,半死不活殘喘一口氣。
這副場面我也見了不少,只是地牢陰森詭異,倒顯得比死屍還恐怖猙獰。
馬仔上前一步,探了探迷暈的阿吉鼻孔,「潑醒,頭兒有話問他。」
駐守的保鏢狐疑打量我,大了兩倍不止的西裝包裹着瘦弱單薄的身子骨,哪像老爺們兒,張廷宗手底下沒這麼窩囊的頭目,不過他沒敢問,利索舀了一桶水,衝著阿吉頭頂兇猛澆下,水溫冰冷刺骨,在陰暗的空氣中蔓延,凍得打哆嗦。
這一下夠重,阿吉衣衫襤褸曝露的皮肉上幾個血洞滋滋流膿,他哼唧了兩聲,昏昏沉沉睜開眼,殘酷的折磨令他放棄抗爭,有氣無力哀鳴着,「我全招,求廷哥給我個痛快。」
我故意壓粗聲線,居高臨下俯視他,「半月前Q爺同廷哥交易的一批德國軍火,是蔣璐讓你泄密給市檢察院,對嗎。」
阿吉來日不多,他已經沒必要遮掩什麼了,他說對。
「你哪來的消息。」
「蔣小姐挖到了沈良州插在風月山莊的眼線,嚴刑逼供,對方吐口了。」
158他是我心頭一道疤我沉默半晌,側頭吩咐馬仔外面等,保鏢搬了一把椅子,我坐下目光從阿吉的腳鐐和傷口上掠過,漫不經心理了理衣袖,「我可以讓你接下來的日子,過得舒服些。
至於領不領情,你決定。」
阿吉臉龐一陣抽搐,他無比吃力抬起頭,乾裂蒼白的唇擠出一串嘶啞的字,「你想知道什麼。」
「張廷宗安插了多少卧底。」
「麗海的公關部副經理,檢察院偵辦處的副科,還有三個,在南北碼頭。」
我精準而迅速整合了這些眼線,「五個?」
陳庄說祖宗滅掉了四個,葬屍荒野,那麼意味着還剩了一個,沒有被戳穿。
「副科長?」
阿吉說是。
檢察院的官兒甭管大小,能升上去,在編製內不聲不響的搞死,絕非易事,保不齊漏了,整條線上的都栽跟頭,祖宗就算識破了,他動不了。
這顆定時炸彈,是他牽制市檢的獨苗了。
我摘掉帽子,不再遮蓋,一頭青絲順滑而下,「沈良州也安插了四個,張廷宗弄死了幾個?」
阿吉愣住,萬萬沒料到探視他的竟然是女人,死牢設置在地下倉庫,掩埋了數不盡的不見天日的機密,一旦地址泄露,條子大舉攻入,後果血流成河,張廷宗必敗無疑。
這種要命的地方,別說母的,公的進來也要層層排查,他瞬間頓悟,「你是沈良州的二奶,喬煙。」
我眯眼不語。
他有氣無力輕嗤,「一年前開始,炳哥三番五次想了結你,有一晚你走出皇城,他派去的狙擊手就在你五十米開外潛伏,但沈良州也不是吃素的,他的人同樣在暗中看護,炳哥這邊擦槍走火了幾回,沈良州的人就和他掐了幾回。」
我心頭狠狠一顫,不由自主握緊拳,冷汗嗖地冒了出來,這些我毫不知情,某些需要背着祖宗做的,我總是千方百計甩掉光明正大跟着我的司機,我從未想到他會指使暗鏢,我和張廷宗數次暗渡陳倉的**,與關彥庭兩三次私會,原來都在祖宗的監視下。
「張廷宗知道嗎?」
阿吉說當然,他警告了炳哥,這才撤手的。
胸腔某一處,隱隱傳出鈍痛,彷彿這麼久以來我不敢相信的,在悄無聲息的揭開,它藏着另一番顏色,另一番曲折,我恍惚意識到,我所掌握的,的確如祖宗所言,冰山一角。
「一一剷除了嗎?」
「廷哥挖了兩個,關在西郊的平房,其餘兩個還藏着。」
一對二,難怪祖宗逼得緊,也放得瀟洒,張廷宗腹背受敵的程度,遠超過他。
「老Q這批貨,剛進東北邊境時,就很不痛快。
例行的條子以往拿錢辦事,通關挺麻利的,唯獨那天費盡周折,廷哥和軍政的結盟,路鋪得非常平坦,於情於理打了招呼條子不敢攔,因此他立馬明白是市檢察院在死磕,所以之後他的人和沈良州的人互相盯,廷哥對條子的每一步都摸得八九不離十。」
鮮活的滾燙的骨縫,跳動的麻木的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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