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荔》[南枝荔] - 第2章 姻緣

當晚,她就發起了高燒,整個茂華宮人仰馬翻,她小小年紀就經此一劫,太醫對敏妃娘娘說公主驚嚇過度,須得靜心調養。

嶺南節度使父子就是在公主被劫的次日奉旨進宮的。

四方節度使擁軍巨大,已漸成割據之勢,在丞相周仰正的建議下,陛下有意裁撤節度使駐軍,部分收歸國有,四方節度使自然不肯輕易交出兵權,陛下宣召他們回京述職,他們皆以駐地有匪患而婉拒了,紛紛推舉最有名望的嶺南節度使顏雪濤進京斡旋,顏公駐地兵力最強,自是首當其衝,他深知難以抗旨,也需要跟陛下交涉一二,加上顏家有開國之功,所以便輕裝上陣,遵旨準時在小雪前日抵達京城。

本來早就應該進宮面聖,卻恰逢周公忌日,於情於理,顏雪濤都該去拜祭,只是剛剛進府,就聽聞丞相府被襲,公主遇刺,眾賓客在師爺的引領下,上香叩首,草草了事。

回到驛站,顏仲琪忙問父親為何早回,連開宴之時都未到,顏雪濤將府中發生的事情告知了兒子,還未等坐定,陛下的聖旨便到了,傳召顏公父子明日進宮面聖。

次日,二人準時入宮,在宣政殿聆聽聖訓,並無過多囑咐,又被安排到後宮的等閑居小住,等閑居雖處後宮,但離妃嬪們的宮殿群甚遠,中間隔着未央湖,既清凈雅緻,又便捷舒適。

一連幾天都未得陛下傳召,顏氏父子原來越沒有耐心,心中那些據理力爭之氣漸漸消磨,面對每天按時送來的好酒好肉,顏仲琪終於怒了,他抓住一位送餐的公公,要求他立即通傳陛下他們要面聖,可那小公公哆哆嗦嗦地討饒道:

「不瞞二位大人,咱們大公主因前幾日在丞相府遇刺高燒不退,陛下心疼不已,每日都守在公主的茂華宮,陛下平日里最是疼愛這位公主,甚至比兩位成年的皇子還要恩寵,等公主貴體康健之後,陛下自然會傳召二位的。」

「陛下愛女情深,實在不好勉強。」顏雪濤在聽完公公的話後,無奈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可當晚,顏雪濤就被陛下請到正陽殿了,奇怪的是,陛下一身素衣裝扮,全然沒有往日帝王尊榮之氣魄。

「顏卿,來陪朕喝兩杯。」

顏雪濤不明所以,滿肚子狐疑地坐到了陛下的對面,與陛下碰了杯。

「顏卿,兒女債你知道嗎?這兒女都是來討債的,一輩子都還不完。」陛下幽幽地說完這話,惆悵地飲了一杯酒。

顏雪濤深知陛下愛女心切,看他形容枯槁,便知這幾日他一直親自照料公主,不禁十分感動,陛下對公主尚且如此,一位慈父,自然能胸懷天下,體恤萬民。

「公主吉人自有天相,陛下須得放寬心,保重龍體為要。」顏雪濤寬慰道。

「顏卿可有女兒?」陛下又問道。

「回陛下,老臣只有一個犬子,從小到大糙養慣了,不曾體味陛下愛女之心。」顏雪濤連忙回答道。

「唉,愛卿有所不知,這養兒子與養女兒自是不同,女兒是千金之軀,打不得罵不得,偏偏軟軟糯糯香香甜甜,一口一個『爹爹』『爹爹』地叫着,真是要把人的心都融化了。」陛下邊說邊手舞足蹈起來,還吩咐近侍的良公公取來公主的畫像。

等畫像取來,陛下將其攤在桌上,自豪地問道:「顏卿,朕的阿元是不是很聰慧可愛?」

此時的顏雪濤已經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他完全不清楚陛下究竟賣什麼葯,心中關於如何保留駐地軍權的說辭在嘴邊翻來覆去硬是說不出口,眼見着陛下越來越醉,顏雪濤只好起身告辭,臨行之前,手裡還被陛下塞了公主的畫像。

等到顏雪濤離開,公主府里的小公公才着急忙慌地跪在正陽殿門口,哆哆嗦嗦地說:「回陛下,公主不見了。」

「什麼?」陛下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原來,他一直在裝醉。

阿元燒退之後,說什麼也不願再躺在床上,眼見着雪越下越大,便穿戴好想去萬獸園看新敬獻的白鶴,還沒走多遠,就聽見小宮女小太監們說嘴:「宮中很快就有喜了,嶺南節度使父子在等閑居都快住了半個月了,前幾日內廷司還謄抄了公主的生辰八字請太常寺合姻緣,想必是要把咱們公主許配給節度使的兒子。」

「那位顏公子我見過,確實儀錶堂堂,只可惜生在蠻夷之地,舉止粗鄙,哪裡配得上咱們的公主。」

幾位宮人七嘴八舌地討論,阿元的熱血快要從七竅中迸發,此時此刻,她十分想見識一下那位舉止粗鄙的顏公子,勸他不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趁早死了這份心,但又想想,也許那位顏公子也是聖命難違,說不定,壓根不想娶她,畢竟,他們都沒見過。

於是,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公主的心中升起,她此刻並不想去看什麼白鶴起舞,而是轉道去了等閑居,走在水榭長廊,掃雪的宮人們見狀紛紛行禮,只見公主隻身一人目不斜視地快步向前走去,心中似有無邊的怨氣。

走到等閑居門口,阿元並未讓人通報,而是在一側的花壇里團起一個雪球,兩隻手緊緊按壓團實,這才氣勢沖沖地走進大門。

等閑居侍奉的宮人很少,今日大雪,此刻又是午後十分,這裡更顯清凈了,阿元團着雪球徑直走進正堂,只見屋內燒着炭盆,熱氣烘烤着人身上暖洋洋的,想來嶺南氣候炎熱,他們初來京城正值寒冬,多有不適吧,很快,阿元手中的雪球慢慢滴下水來。

「什麼人?」

阿元正沉浸在桌案後的寶刀刀鞘的紋飾中,一時不察,顏仲琪突然走進正堂出現在她身後,嶺南人崇尚猛獅,並以此為圖騰,顏仲琪的佩刀十分考究,刀鞘是黃銅的,上面鏨刻的猛獅栩栩如生。

正在阿元即將上手去取之時,顏仲琪的一聲高喝瞬時嚇得她一個激靈,她有些生氣,連忙轉過身,連顏仲琪的樣子都沒看清就向他扔出雪球,只可惜那雪球已經快化成雞蛋那樣大小,被顏仲琪一拳握在手中。

「你是什麼人?」阿元反客為主,趾高氣昂地詢問。

等到顏仲琪回答之後,阿元突然換了一種神色,嬉皮笑臉地張口就問:「你不喜歡我吧?」

這一問,徹底把顏仲琪問傻了,心想這女人該不會腦子有病吧。

「我好好的喜歡你做什麼?」顏仲琪甚至覺得難堪,替這位初見就把情愛宣之於口的後宮女子難堪,嶺南民風尚未開化,也甚少出現這樣行為逾矩,大膽乖張之人。

阿元一點也不惱,反而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於是她便告誡顏仲琪:「父皇想把本公主許配給你,趁機裁撤節度使駐軍,既然你不喜歡本公主那就好辦,你們父子倆就算抗旨不尊,父皇也不會拿你們怎麼樣的。」

賜婚?裁軍?抗旨?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顏仲琪完全不知道眼前這位女子在說些什麼。

「你是那位在丞相府遇刺然後突發高燒的公主?」顏仲琪從她的話中逐漸揣測試探,這個十幾歲的小丫頭也不知從哪裡得知了這些信息,居然隻身一人跑來與他對質,可見她的確如宮人所說,備受陛下寵愛。

「正是本公主。」阿元雖然不是很想承認她被嚇傻了,但事實的確如此,想抵賴也抵賴不了。

「那公主說的賜婚,裁軍是什麼意思?」顏仲琪在得知公主身份之後,連行禮都忘了,連忙詢問他想要的信息。

阿元嘆了口氣,只好解釋道:「父皇為何召你們進京述職你難道不知道嗎?你們四方節度使手握重兵,陛下早有撤裁之意,把你們召進宮是想讓你們和皇家聯姻,不動干戈地將多數兵力收歸到朝廷手裡,也好給其他三方做個表率,除了聯姻,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化干戈為玉帛?」

「你多大了?」顏仲琪突然思緒飄忽,他看着眼前這個小女子眨巴着眼睛義正言辭地分析利弊,覺得好笑,突然嘴一瓢,問出這樣的話。

「過了年就十四了。」阿元被這突如其來不合時宜的發問弄得雲里霧裡。

「你不會是喜歡我吧?」她又問了顏仲琪一遍。

這次,顏仲琪終於連忙擺手,他們才初次相見,現在言及喜歡為時尚早,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避免裁軍。

「要不咱們私奔吧?」公主語不驚人死不休,顏仲琪差點把膽子嚇出來。

「什麼私奔不私奔,你要是不想嫁,大可一個人逃出宮去,為何要拉上我?」顏仲琪不解地問道。

「你別忘了,我還有一個妹妹,小公主瑤瑤,她只比我小兩歲,萬一我跑了,父皇讓你娶她你怎麼辦?」阿元想得十分周全。

顏仲琪頓時便對阿元佩服地五體投地,一個公主失蹤了還有另一位公主,如果陛下真有意賜婚,難不成他和父親真的要抗旨不遵嗎?

最好的法子就是,他也跟着消失不見,他與公主齊齊失蹤,等到父親以尋子之由安然回到駐地,陛下也不好再提賜婚的事情了,畢竟離宮出走的法子他的親親女兒才是主謀,而自己只是被迫參與。

「你想怎麼跑?畢竟宮牆深深,戒備森嚴。」顏仲琪不禁說出自己的擔憂。

可沒想到公主一點也不擔心,她詭笑着走到顏仲琪身邊,上下打量一圈後笑眯眯地說道:「我或許不好出去,但你可以啊。」

說罷,她就輕聲說出自己的想法,顏仲琪聽完也覺得可行,連忙去內室翻找別的衣物,交給阿元,然後她又提醒顏仲琪:「要不要給你父親留書一封,省得他老人家擔憂?」

「對對對。」顏仲琪深覺有理,這才坐到書案後開始提筆寫信。

趁此機會,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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