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音君遇澤》[墨青音君遇澤] - 第1章

「平安呢?方才他不是同我下棋嗎?」
小葯童指了指後山的方向:「那位公子之前問我禁谷的位置,說是姑娘你讓他去看看那孩子,不過看他的臉色怪怪的,好像不太開心。」
提起孩子,墨青音的臉色變了又變,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說過這種話。
這一年來,她腦海中存在的從前的記憶少之又少,關於這個孩子,父親說過,這是她冒着生命危險生下來的。
因為是早產兒,那孩子自小體弱多病,連一絲冷風都吹不得。
這一年多來,她一直將孩子養在禁谷里,由谷主親自醫治,連她自己都鮮少能見孩子一面,她怎麼可能會讓人替自己去看他呢!
忽然,墨青音心裏沒來由的一片慌亂,腦海中陡然浮現出一座空蕩蕩的宮殿,宮殿中一個女子大着肚子躺在床上,疼得撕心裂肺。
可是,沒有一個人來理會,她身上流出鮮血,一點點浸染床沿,連空氣中都浮動着令人絕望的血腥味。
一個穿着龍袍的男子從殿外走進來,冷漠的看着那個女人開口:「你不配懷我的孩子!」
男子的臉在一片黑暗中逐漸顯現,最後與平安的臉重疊在一起。
墨青音臉色一白,什麼也來不及想,連忙往後山跑。
後山禁谷幽靜雅緻,因為此處常是煉藥所在,空氣中時時能聞到葯香。
可今日,這葯香中夾雜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墨青音到禁門前時,便看見地上散落了一件帶血的一歲孩童的褂子,有一道蜿蜒的血跡,一直延伸到門裡頭。
她嚇壞了,急忙上前拍門:「谷主!開門!」
門輕輕開了,站在門口之人卻不是老谷主。
墨青音看見眼前的君遇澤,一身白袍染了不少血跡,整個人與從前見到的截然不同,眼裡像是淬了刀子,冷得讓人害怕。
見到是墨青音,那眼神才柔和下來。
君遇澤側身讓她進門:「你怎麼來了?」
墨青音什麼也顧不得,急急往孩子的栗園跑去,可在房間找了一圈,什麼也找不到。
她急得一把揪住君遇澤的衣襟:「孩子呢?你將我的孩子帶到哪裡去了!你將他怎麼樣了!」
君遇澤微微蹙了蹙眉,臉色漸漸冷了下來:「你以為,我殺了他?」
空氣一時寂靜得有些詭異,讓人無所適從。
墨青音穩了穩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口嗓子卻都帶了沙啞:「我,我瞧見外面有血,方,方才做了個噩夢……我……」
沒等她解釋,君遇澤深深看了她一眼,到底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
只是見他走時,黑着臉,顯然心情很差。
一個小丫鬟這才匆匆跑出來,見到墨青音忙上前:「徐姑娘可算來了,今日谷內後山不知從哪裡來了一隻大白虎,好幾個弟子都被咬傷了!」
墨青音聞言也是嚇了一跳:「那孩子怎麼樣?地上的血和孩子的衣服又是怎麼回事?」
「那是今日晾在外面的衣服,孩子無事,谷主帶他去泡葯澡了,不過方才那位公子應該是受了傷。」
他……受傷了?
墨青音這才意識到方才誤會他了,心裏忽然升起一陣愧疚。
可是,當時她也着實是急昏頭了,還有她之前腦海中閃過的畫面,為什麼她看到的會是平安的臉?
他,到底是誰?
夜幕低垂。
墨青音找了些治外傷的藥膏,前去君遇澤住的客房。
站在門外,看見屋子裡的燈燭還亮着,她深吸了一口氣,敲了敲門。
屋子裡靜靜的,半晌沒有聲音,也沒有人來開門。
墨青音咬了咬唇,輕輕喊了一聲:「平安,你在嗎?」
話音剛落,門這才開了。
君遇澤穿了一件月白的袍子,配上他清朗的面容,倒是頗有幾分少年風采。
他抬眼故作漫不經心的看了她一眼:「有事嗎?」
墨青音將手裡的藥膏遞到他跟前,瓮聲開口:「我……白天的事情我聽說了,多謝你救了那個孩子,聽說你受了傷,我給你尋了些葯來,都是上好的外傷葯。」
君遇澤冰冷的神情似融化了片刻,卻沒有去接她手裡的葯。
「我以為這些日子來,我們起碼是朋友了。」
墨青音更是內疚,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總不能說,她近日做夢,總是夢到一個長相同他一樣的男人,那個男人卻是個拋妻棄子的負心人吧?
她一把拉過他的手,攤開他的手掌,也不管他要不要,將葯放到他手裡。
「今日之事是我不對,平安,你莫同我計較了,只是……那孩子他是我親生的,是我關心則亂。」
說完,她臉色也難看了幾分,轉身欲走。
君遇澤下意識抓住她的手腕,似乎掙扎了許久才問:「那個人是誰?」
墨青音轉身回頭看他,一時沒有明白他的意思:「什麼?」
君遇澤幾乎是咬着牙開口:「孩子的父親。」
墨青音眼神漸漸黯淡下來,然後淡淡苦笑了一聲:「父親說,那個人死了,說他並非良人,也不必讓我多思多問。」
「你不記得他?」
墨青音似是自嘲一笑,輕輕喚他:「平安,我與你一樣,是個傻子,你不記前塵,我不記往事。」
君遇澤怔了怔,不知為何,心裏竟然鬆了一口氣。
他握住她手腕的手力度又緊了緊,「我情願做這樣的傻子,我好像,很久以前便認得你了。」
墨青音想將手從他手中抽出來,可又實在沒什麼力氣,只得泄了氣:「平安,等你恢復記憶,也許你就不是平安了,我們的緣分只有這樣短。」
他其實很想說,他願意一輩子做她的平安。
這些日子以來,他腦海中總有一個人的影子,那人的音容笑貌與墨青音太過一致,甚至他與她下棋時,順手推過去糕點,都是她最愛吃的。
就好像,他從很久以前,就開始愛她。
他永遠記得那個人的喜好與習慣,哪怕,他已經忘記過墨青音。
他緩緩鬆開她的手,喚她的小字:「琬琬,我想娶你為妻。」
夜色漫長。
這一晚,墨青音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
她腦海中總是時不時響起那句:琬琬,我想娶你為妻。
這句話,好像漫過記憶的層層波濤,席捲而來。
似乎很多年前,記憶中,有一個少年,也曾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只是,無論她怎麼想,腦海中就是怎麼都回想不起來那人的臉。
她想,她就快要忘了,忘掉從前,忘掉現在,最後,連她自己是誰都會忘掉。
也會忘掉,今晚的平安,她的平安。
「平安,平安……」
光是這樣叫他的名字,她心裏都如此雀躍,卻又隱隱失落。
如果,能早一點遇見,多好。
葯谷東廂,顧聽瀾的住處直到深夜也還亮着燈。
他跟前的書案上放着的,便是影衛剛剛送過來的,關於君遇澤身份的密奏。
他看完,將密奏狠狠摔在了桌上。
「你這查的消息可否屬實?」
暗一半跪着,拱手道:「千真萬確,這陣子兗州府尹瘋了一樣的在找一個人,大街小巷都貼滿了畫像,屬下探查過了,他們要找的人,的確就是當今聖上!」
顧聽瀾屈指在桌面輕敲了兩下,思索了良久才道:「沒想到,竟是來頭不小,可我爹前些天來信,說信王近日在朝中動作頗多,他這個皇帝可不是這麼好當的。」
暗一揣摩不透主子的心意,只得試探着問一句:「看如今情形,那位怕是看上了徐姑娘,以後徐姑娘怕是……」
後面的話沒有說完,可顧聽瀾心裏是明白的。
皇帝看上的女人,還不是最後會帶進宮,做他的妃子。
光是想到這裡,他心裏就無比窩火。
「他休想!你以為他是什麼好東西,天下誰不知道,已逝的先皇后下場多慘,他君遇澤分明就是個薄情寡義,忘恩負義的東西!」
暗一低垂着頭不敢說話。
半晌,顧聽瀾冷靜下來,沖暗一招了招手:「你去,給兗州府尹暗地裡透個信,就說在小葯谷見到過畫像上的人。」
暗一不敢耽誤,連夜出谷去了兗州城。
茲事體大,兗州府尹絲毫不敢耽擱,接到消息便親自帶着府衙官兵前往小葯谷。官兵們來的時候,墨青音正躺在榻上,一邊在院子里曬太陽,一邊遠遠看着君遇澤練劍。
眼見一群人圍住了這裡,她還沒有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直到御前侍衛總管李維前來,一眼認出了君遇澤,忙上前行禮。
「臣御前侍衛總管李維護衛不力,使陛下陷入險境,罪該萬死,請陛下賜罪!」
墨青音看着滿院子的人跪了一片,整個人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她的平安……是皇帝?
她起身站在原地,望了一眼君遇澤,又看了看跪倒在地的府尹大人,跟着屈膝也要跪下去,卻被人一把扶住了。
君遇澤皺了皺眉:「不需要你跪我,不管我是平安或者任何人,都不用跪我。」
墨青音便十分配合的站在一邊,只安靜的看着。
整個小葯谷因為此事着實喧鬧了大半天,最後,君遇澤自然是要跟着李維先回兗州城的。
臨走前,一大群人圍着他,墨青音連上前同他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君遇澤也着實走得匆忙,什麼話也沒留下便離開了。
明明只是走了一個人,可墨青音卻覺得,整個葯谷都清靜了不少。
「平安,我們來下棋吧?」
她喝完葯喚了一聲,半晌沒有人理會,她這才記起來,他的平安已經離開了。
不過也才與那人相處了一月,如今他不在了,她倒覺得有些若有所失。
墨青音這才意識到,她對平安總歸是有所不同的。
可是,平安現在是皇帝了,有些事,是她不能多想的。
聽說皇帝親臨兗州,賑災救民,災情很快穩定下來,一時百姓額手稱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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