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入明徑》[夢入明徑] - 第1章 骨鞭(2)

老爹若是在世,不知該怎麼面對你這個孝女,他可是把一輩子心血都花在北疆戰場上,而你背行其道將他全面拉起的戰線如此踐踏,榮靜徽,你可真行啊!」

他堂而皇之喊出她的名字,有何不可喊的,既然是她想聽真話,那他就把真話講給她聽:「你費盡心思抓我來此又能如何?陳年舊事十年已過,莫非還想要替你那個死鬼老爹申冤不成?即便你要告,也無人為你去敲那登聞鼓,你將我誑到這般田地,這便是你的報應!你去啊,去縣衙,去大理寺,去開封府!太后和官家的耳目哪裡都有,你端看你能不能活過三日。」

「李大人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榮靜徽背對着他,沉吟道。

天子驅策的皇城司司使現在斷髮入獄,這府司西獄終究是不能關他一輩子,最遲一個月,他要在這個陰暗如溝,不見天日的地方走完他這罪惡的一生。

「李恪,我知道你在這件事中確系無辜,你畏縮膽怯,即便是給你十個腦袋你都不敢做這樣的事,可是我敢,我當然知道信件是偽造的,也知道究竟是誰將北疆部將的作戰圖和秦關布防遞給的匈奴,這一切都是我乾的,不過是借你的私印一用,蓋在了邊關匈奴單于與你的書信上,匈奴單于估計現在也還蒙在鼓裡,還真以為是你給他遞的情報。此次他們大損元氣,匈奴人必定會以為是你情報有錯,致使他們不但要吃敗仗,還要每年上繳更多的歲幣,戰爭一結束他們要對大齊俯首稱臣前來議和,等匈奴使臣到了,他們會咬死是你先遞的情報,你覺得你還會有活路嗎。」

她捺着脾性,指尖在刀具卷上一一划過,挑着趁手的刀。

她的半張臉被石壁上的火把照亮,蒼白的臉竟有些陰森可怖,一張美麗的皮囊下像是突然露出森然白骨,幽暗的影兒在燈火下看的不真切。

像是冤鬼出來尋仇的。

李恪齜着牙像條瘋犬般亂吠:「果真是你,果真是你,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竟然對我下此狠手,你這個毒婦!」

榮靜徽終於挑到一柄閃着寒光的利刃,削鐵如泥,對着燭光照出她一半的臉,一隻漆黑的目,空洞地猶如鬼魅:「神武將軍榮家,一夜之間被人滅門,人人都說是榮將軍之前剿匪餘孽未清,山匪趁榮將軍外出操練兵馬,夜半攻破府門,將整個榮府徹底變成了墳墓。」

李恪心中隱秘的往事被人窺探,一朝揭開,心臟不禁劇烈跳動,榮靜徽一臉沉痛,說的悲愴:「我爹是被火活活燒死的,是你,提前在他的鎧甲上塗了火油,又趁着夜半時分,扮成山匪,把整個榮府屠戮,你一劍殺了我娘還放了一把大火毀屍滅跡,都是官家指使你做的。」

女子眼光里像是涌了無數火光,就像那夜的大火,道:「可巧了,我沒死,我躲在密室里,我清清楚楚的記着那個山匪的臉,即便過去這麼多年都沒有忘,就是你。也是你和官家進言,讓太后撫養我,名義上是撫養,其實是把我當做人質,生怕我二叔三叔造反。」

「李恪,你怎麼可以安然無恙活這麼多年。」

李恪肩膀顫抖,他猜出幾分榮靜徽應當是知道當年之事,偌大的將軍府一夜燃為灰燼,偏偏只有她一個女童存活了下來,留着才是心腹大患,可惜當初的官家和太后沒有聽自己一言,斬草除根,縱容幼虎長成猛虎,果不其然,這幼虎長大了第一件事就是學會咬人。

李恪渾濁的眼珠此刻已經黯淡,猶如明珠蒙塵,他心中那根積壓了十年,攢了十年的恐懼與後怕都湧進了胸腔:「你當時年歲尚小,竟然以驚懼下的幻境為真,這分明不是……」

未待他狡辯完,榮靜徽快速拿起案桌上的鋼刀朝他大腿剜了下去,手起刀落,活活剜下一塊帶皮白肉。

大腿骨處血肉模糊,鮮血瀰漫,人活生生痛暈了過去,榮靜徽輕輕一抬手,身後翠綠宮裙侍女取了瓢冷水兜頭澆了下去。

寒水刺骨,在嚴冬時分當真不輕鬆,何況裏面還加了十足十的細鹽,男人驚醒,四肢抽搐痙攣,痛的牙齒上下打戰,後槽牙咯咯作響,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一陣痛呼,他掙扎不已,鐵鏈發出巨響。

他似是不欲再狡辯,而是大方承認,他喉間發出大笑:「即便是又如何,天子之命誰敢不從,榮遠好大喜功,不懂得收斂反而越發張狂,他再驍勇又有什麼用,如今落到身首異處都是他自己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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