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店拿手菜是辣炒豬頭肉和爆炒肚條，兩位要不要嘗一下？」
「行，再給配兩個下酒菜，拿兩瓶二鍋頭。」
張鐵今天開的津貼沒給李愛梅，可以大大方方的點菜了，他覺得心裏很舒暢。
以前一發津貼就得全部上交，李愛梅只給他留五塊煙錢，想給老家父母寄點養老費都不讓，就更別想有請客的錢了。
想想結婚這六年，他活的憋屈！
「不用那麼多菜，一盤花生米，一盤拍黃瓜就行。」
陸為琛攔住他，菜什麼的都不重要，現在的心情就算是滿漢全席也吃不進去，只要有酒就行。
「那怎麼行？就按我說的上。」
張鐵哪裡肯答應，好不容易請一次客，怎麼能那麼寒酸？
老闆當然是菜點的越多越高興，而且一看就是張鐵請客，他自然得按請客人點的菜做了。
「老陸，抽煙！」
張鐵心裏煩躁就想抽煙，掏出煙後先遞給陸為琛一根，陸為琛頓了下才接過煙，他已經戒煙很久了，但今晚心緒煩亂很想抽一根。
張鐵劃火柴給他點上，自己也點了一根深深的吸了一口，臉色一下子就垮了。
「老陸，我真對不起你和弟妹，你說……你說我怎麼找了這麼個媳婦？把我搞的像是過街老鼠一樣，我都沒臉見你。」
陸為琛沒說話，深深吸了一口煙，好久不抽了，被嗆得咳嗽起來。
「忘了你戒煙了。」
張鐵忙過來給他拍後背，嘴裏還在訴苦：
「我一定要跟李愛梅離婚，日子過的太憋屈了，我跟你說，從結婚後我就掉進苦海了，我表面風光，背後的心酸有誰知道？」
陸為琛咳出了眼淚，他抬手擦了下，這話自己以前也說過，那時候他覺得生活晦暗無光，看不到希望，也是這樣特別想離婚脫離苦海。
可現在呢？
服務員端着花生米和拍黃瓜過來打斷了張鐵的訴苦！
「把酒拿來。」
張鐵喊服務員上酒，喝上再聊。
陸為琛默默抽煙，煙霧繚繞中看到左筱楓絕情的目光，又想起照片中左筱楓對着那個男人溫柔的笑。
心就很痛，像是被人剜出來一樣！
服務員把酒拿來，張鐵開瓶後就給陸為琛倒了滿滿一杯，他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來敬陸為琛：
「老陸，喝酒，一醉解千愁！」
「哦，不對，是我一醉解千愁，你是人生得意須盡歡！」
想到陸為琛馬上就要升職了，夫妻和睦，張鐵苦笑着補充。
他的人生一眼看去灰濛濛的，陸為琛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怎麼可能有愁事？
「幹了。」
陸為琛心裏有苦說不出，站起來端着酒杯跟張鐵碰了一下，一仰脖幹了！
「好，幹了。」
張鐵看到他這麼豪邁的喝酒，自己也不能落後，端起來噸噸噸也給幹了。
但他的酒量可不如陸為琛，一杯下肚眼淚就出來了，指着自己心口說：
「老陸，我跟你說，哥們這裡苦啊！」
「喝酒。」
陸為琛喉結滾動兩下，就好像誰心裏不苦似得！那杯酒–燙心啊！
拿起酒瓶給張鐵滿上，自己也倒了滿滿一杯。
「來，干。」
咕咚咕咚，他又給幹了。
張鐵頭皮發麻，一口菜沒吃就干半斤酒？難道陸為琛跟自己一樣，心裏苦？
張鐵硬着頭皮把酒幹了，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就開始了訴苦大會：
「我是從農村出來的，家裡窮，小時候哥幾個只有一條褲子，誰出去辦事誰穿，我瘋狂的想出人頭地，想讓爸媽過上好日子，當兵後我把津貼都郵回家，自己省吃儉用，那段日子家裡來信日子說過的好多了不用我惦記，可以讓爸媽吃飽穿暖！我很驕傲。」
陸為琛夾了個花生米，嘴裏火辣辣的，心裏也火辣辣的，聽着張鐵的訴苦，想到了曾經的自己。
當初出來當兵一方面是想報效祖國，一方面也和張鐵一樣，想讓爸媽過好日子。
「六年前，有人給我介紹了李愛梅，你知道嗎？我自卑啊，一個農村出來的窮小子，竟然能娶到城裡的姑娘，人家家裡條件好，父母有工作，自己也有工作，我……我是高攀啊！
所以結婚後我啥都聽她的，活也不讓她干，她讓把津貼都交給她，我屁都不敢放，結婚六年，除了過年讓我給家裡郵五塊錢，其他時候一分錢都不出……去年我爸生病住院，我求了她好幾天她都不答應，逼的我找人借的錢，她知道後對我又打又罵喊着要離婚，嗚嗚，我過的苦，比黃連還苦！」
張鐵趴在桌上嗚嗚的哭，飯店裡吃飯的人都看過來，陸為琛輕輕拍拍張鐵的肩膀，他不知道怎麼勸張鐵，這些話也是今天第一次聽到。
以前看張鐵好像很幸福，走路都是昂首挺胸的！
這麼看來，左筱楓還不錯啊，她再作再不講理也沒像李愛梅這樣過分！
「老陸，這次升職的事我是鉚足勁想贏你，機會錯過去我就還要等三年，年紀大了想升職就難了，因為太焦慮回家就念叨了兩次，誰承想李愛梅就去背後搞小動作，挑唆你們兩口子打架，這事怪我，我為什麼嘴欠兒回家跟她說？害的你們兩口子家庭不和，我該死。」
張鐵拉着陸為琛的手不鬆開，說到激動的時候還扇自己嘴巴，眼淚是一對一雙的往下掉：
「我就是想快點出人頭地，多一點私房錢給父母郵過去，嗚嗚，不是，我有私心，我還是名利心太重…..我現在瘋了一樣想離婚，但想到我家壯壯心裏就痛苦的不行，我不能讓孩子缺爹少媽，嗚嗚，太難了，太難了……」
張鐵又開始嗚嗚的哭，老闆端着菜過來聽到他這話忍不住勸了句：
「離啥婚啊，再找沒準還不如這個呢，有啥話好好說，態度對了就能把媳婦哄好，再說還有孩子，不管有後媽還是後爹，孩子都是最苦的。」
「你說的對，我就是捨不得孩子。」
張鐵找到知音了，拉着老闆手不放：
「來，干一杯，咱哥倆好好乾一杯！」
陸為琛聽的心中一動，他如果和左筱楓好好談談，檢討錯誤，她會不會回心轉意？
一人一斤酒，張鐵醉的不省人事，陸為琛也醉了，但神志還是清楚的，他把張鐵扶到車后座上怕他掉下去還用繩子綁了兩圈，張鐵的單車先寄存在飯店明天再來取，推着張鐵往部隊走。
後半夜起風了，天上沒有星星漆黑一片，陸為琛又想到左筱楓說沒有窗帘害怕的話，她隨軍這幾個月有好幾次狂風呼嘯的夜晚，她都是怎麼度過的？是不是嚇壞了？
「我可真是混蛋。」
陸為琛忍不住罵了自己一句，既然娶回家了，別管是因為什麼娶回來的，就應該好好對她，如果那時候自己對左筱楓好一點，她也不會那樣作！
「乾杯，一醉不起就沒有煩惱了……離婚，離婚我就解脫了！」
「壯壯，我可憐的壯壯，爸爸對不起你，嗚嗚……」
張鐵趴在車座上哭，一會兒冒出一句，可見他心裏有多痛苦多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