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小伙房忙着做飯的李秋月和譚小玉，兩個人邊忙着手裡的活，邊支棱耳朵聽着翠玉唱的兒歌。

忽然，歌聲停止了。

李秋月說：「準備開門！小歌唱家就要來啦！」

「別讓孩子來啦！外邊下着雨！我給把豆腐渣送過去」

譚小玉的話音剛落。就聽翠玉娘的聲音傳過來。

「誰在小伙房裡啊？」

「姐！是我！」

譚小玉的嗓子細細地柔柔地，聲音不大，但是能讓人聽得心顫。

「我剛才從隊里伙房回來，趙二叔讓拿了點豆腐渣，我也給您捎了些，我馬上給您送過去！」

「小玉！你別過來，俺過去，俺有話對你們說」

「行！我們在屋裡等你！你可快點啊！」

小伙房裡，亮着一支煤油燈，昏黃的燈光隨着外邊吹進來的風雨時明時暗。

燈影里，李秋月和譚小玉兩個人正在灶台前忙活。

譚小玉往灶堂里添柴禾，李秋月拿着鍋鏟子扒拉着鍋里。

「秋月姐，你就老這麼扒拉來扒拉去的炒這幾顆花椒粒啊?，怎麼還不快放水呀?」

「不懂了吧？外行了吧?剛才啊！翠玉娘告訴我一個吃花椒的新法子，她說把花椒焙乾碾成末，再放點鹽面就成了椒鹽。用這個沾豆腐就叫椒鹽豆腐，吃起來可香呢！」

譚小玉不由笑了「吆！真的？假的？就一勺豆腐哪值得費這麼大功夫」

「你不是還拿回一碗豆腐渣了嗎？今天，就沖陳剛和高力他們去公社拉脫粒機，咱也得把這頓飯做好！犒勞犒勞他們」

「豆腐渣怎麼做?估計也好吃不了，要不然村裡的人早就像吃豆腐一樣盼着吃豆腐渣了！」

李秋月看着譚小玉：「既然不好吃？你幹嘛拿回來一碗啊？」

「趙二爺說本來沒咱們的份，可想着男知青們跑了一天路，一定餓的不輕，這不，順帶給了我一碗。翠玉娘家那碗是優待軍屬加烈屬的，咱們是吃蹭。」

「那好！挺好！有就比沒有強，你呀就等着瞧好吧。剛才我在翠玉娘家嘗了一口翠玉娘做的豆腐，味道真得不錯。」

李秋月用鏟子在鍋里扒拉着，扒拉出兩粒花椒，就着鍋台一碾，花椒碎成了末。

「行了，可以出鍋了。我給做椒鹽，你再燒點開水，把豆腐煮煮。豆腐煮煮就變硬了，把它切成小塊，等陳剛和高力回來咱們一塊吃。」

「那？豆腐渣怎麼吃啊？」

「豆腐渣今天就別吃了，留着明天再吃。一個是咱還沒學會做豆腐渣的手藝，在一個，徵求一下男生的意見，男生們想怎麼吃就由他們怎麼做。我也是頭一回看見豆腐渣，我那兒知道怎麼吃啊！」

「唉呦! 鬧了半天，你就會做椒鹽啊？」

譚小玉故意誇張地張大嘴做出驚訝狀。

秋月一笑：「這還是現和翠玉娘學的呢。這叫學了就用，立竿見影！」

這時候，外邊的落雨聲更緊了。

「呀！外邊的雨下這麼大，他們怎麼還不回來呀？」

小玉邊燒火，嘴裏一邊不無擔心地說。

「說的就是。他們今天一定挺辛苦的，咱們把飯做好，讓他們回來就能吃上熱呼飯，他們的心裏才會暖乎乎的，才能愛咱們知青之家！啥叫家？你懂嗎？有熱呼飯的地方才能稱其為家。」

「秋月姐，你可真有當姐姐的樣。誰這輩子娶上你那可真有了福氣」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愛做飯？是因為我好吃！同樣的米面，蔬菜，到我手裡，就能做得色香味美。吃起來就能吊起人的胃口。我哥我妹和我媽就愛吃我做的飯。在咱們皇糧峪，我這手藝也白瞎了。天津人說話——要嘛沒嘛呀！」學着天津快板腔的語調，末了，兩手還往開一灘。

小玉笑了：「秋月姐！你可真逗，看你這個表演，估計沒人同意你做飯？」

「為什麼？

「看你表演，比吃飯還上癮！」

「哈哈哈哈！唉！想起在我們學校宣傳隊的時候，我也算是一流的演員。你猜我最拿手的是那個角色？」

「那。。。。。？我可猜不着！我又沒看過你們學校宣傳隊的演出」

「得！沒有知音啊！心好痛苦嗷！不過我還是告訴你吧?你看過評劇《奪印》那個電影吧？我就是在那出摺子戲裏，演那個有一句台詞的。

」何。。。。。。支。。。。。。書。。。。。。!吃。。。。。。元。。。。。。宵。。。。。。唻!。。。。。。「 李秋月把兩隻手放在嘴邊作喇叭狀，拿腔作調拖長音，還真是學得惟妙惟肖

「哎呦。。。。。。!就那個女的啊？那個女的我可知道， 叫什麼來着？對對!「爛菜花! 譚小玉說得眉挑眼笑。

「秋月姐！說真格的，以後要是咱們參加了工作，你喜歡干哪行？我看你當個唱戲的挺好!」

「你說什麼？參加工作？這輩子估計咱們是沒有機會參加工作了！你沒聽咱們下鄉前，學校的動員令嗎！一顆紅心跟黨走，紮根農村不動搖！懂了吧？紮根農村？什麼叫紮根農村，就是一輩子和現在一樣啦！」

「啊？真得？要是一輩子就這樣！住這小黑屋，吃着豆腐渣，每天聽着山風吹，喜鵲叫。強迫自己把皇糧峪當成世外桃源？哎吆！我還真是沒有想好！」

「沒有想好？沒有想好你為啥來下鄉？」

「我不來還得行啊！三天兩頭學校工宣隊和街道居委會的人去和我繼母吵吵。我在家裡又是個不招人待見的主。我親媽早就不在了，有人說我親媽跑的國外去了。我不信，因為小時候我親媽可疼我了，我是我媽的小女兒，我不信我親媽能拋棄了我和我爸！可是我親媽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八年了！沒有音訊。

秋月姐!我可羨慕有親媽的孩子了，你知道我為啥不主動去翠玉家嗎？我是怕看見翠玉和蘭菊姐她們娘兩親熱的樣子，一看見她們我就想起我媽，一想起我媽，我就抑制不住地想哭。你不知道，有好幾回夜裡睡覺我矇著被子偷偷的哭! 有兩回做夢見着我媽了，夢裡我就給哭醒了。秋月姐，我心裏好苦啊！「

小玉說著說著，眼淚撲簌簌流下來。聲音哽咽着，一抽一泣地聳動着肩膀。

秋月聽小玉說夜裡睡覺想媽蒙頭偷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