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手裡最大的籌碼就是姜倪喜歡他這件事。
他就算被姜倪氣的七竅生煙, 當場去世，臨死前依舊堅定相信，姜倪絕對是愛他的。
一直以來兩人對待這段感情的付出, 都是嚴重不對等。
姜倪原本還是想跟賀起淮好好談談，尚存不多感情，其實經不得這麼糟踐。
但聽完賀起淮的話後，姜倪深吸了一口氣, 跟這個自以為是，覺得全世界都是他一個人的的偏執鬼，有什麼好談的？
見姜倪不說話，以為她是默認了。
賀起淮心裏憋屈了一個月, 但他肯定完這件事後，總算好受些, 扯着硬邦邦的語氣：「過來陪我吃飯。」
姜倪又餓, 又被他氣的心口疼。
兩人沉默無語, 相敬甚遠地吃着飯。
見她終於肯跟自己稍微親近些，賀起淮食慾也好很多。
這頓蹭來的晚飯十分豐富, 進口的三文魚中段刺身，帕爾瑪火腿, 慢火悶小牛排，椰青瑤柱燉香雞。
比她清淡有沒啥營養的的病號飯好太多。
她一直都知道，賀家人從未拿她當賀起淮未婚妻待過。
李艾她敢跑到醫院, 半要挾半強硬要姜倪重新對她老闆好。
孔樊東敢一句招呼不打，就敢把她騙過來，為的就是安撫心緒不佳的賀起淮。
正吃飯，她的面前推過來一個盤子，冷白色的瓷碟子里擺着幾隻蝦。
賀起淮看了眼蝦，又看了眼她。
姜倪不客氣：「你自己不會剝嗎？」
她的口氣着實不太好，但凡賀起淮說一句不會，姜倪鄙視的眼神就會毫不留情地送給他。
她有點火大，但一想到這些壞毛病都是她一手慣出來，怨不得別人。
算她自食惡果，以前寵着愛着他時，願意把他慣成這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可現在不愛了，卻又沒法子把賀起淮的那些想法和習慣，一下子全掰回去。
如果能回到過去……姜倪一定早點醒悟。
賀起淮被姜倪莫名其妙地吼了一句，放下筷子。
姜倪瞥了一眼，繼續吃自己的。
他從餐桌上站起來，去書桌旁拿手機打了個電話。
「拿副手套過來。」
孔樊東進來時，見飯桌上的氣氛有些詭異，賀起淮筆直坐在餐椅前，抱着手臂，面前的飯菜沒動幾樣。
而姜倪……面前的碟子里吐滿了骨頭，食慾很好的樣子。
孔樊東笑眯眯將手套放在她手裡：「姜倪小姐真體貼，特地為賀先生剝蝦。」
他這隻老狐狸，姜倪在他手裡吃了多少次暗虧，這次總算能扳回一局。
「他剝，不是我。」
孔樊東愣了一下，然後看向賀起淮。
「拿過來。」
邊說，他邊拿下手上的腕錶，解開襯衫的袖口，捲起兩道。
每一個動作都在孔樊東的神經上敲打。
姜倪不是很在意賀起淮到底想幹什麼，以前她跟孔樊東一樣，跟在他身邊，不停地揣測他的心情，他的意思。
哪怕他動一下眉頭，她都想知道男人心裏在介意什麼。
可現在……她連個眼神都不想給。
孔樊東站在旁邊，心驚肉跳地看着老闆剝蝦，幾次都想親自上手。
賀起淮終於被他盯得不耐煩了：「還有事？」
孔樊東這才有做電燈泡的自覺：「沒事。」
說罷退了出去。
賀起淮在吃的方面非常挑剔，雖然他體型和外貌都很像北方人，卻是正宗的起淮口味。
起淮口味多偏淡，他吃不了任何重口。
平時為他準備飯食，最不會踩雷的就是水煮和清蒸兩樣。
以前姜倪覺得賀起淮生活太拘謹，很多東西吃不了，活的辛苦。
為此專門學做過幾道菜，但他時常不在家吃飯，姜倪學的菜實際並沒有派上用場過。
賀起淮將一盤子的蝦剝完，推到姜倪的面前：「吃。」
姜倪挑眉，沒有動筷子。
賀起淮：「你不是最喜歡吃蝦？」
姜倪不知道為什麼賀起淮會認為她喜歡吃蝦？
他將手裡的手套摘下，不經意的口吻：「每次一起吃飯，你都會提前剝出一盤。」
姜倪想起這件事來，賀起淮不喜歡吃帶殼的東西，但是偏偏喜歡吃蝦。
所以每次一起吃飯前，她都會事先把殼剝乾淨，有時賀起淮吃不完，她又覺得自己剝殼剝的辛苦，就會把他吃剩下的吃完。
想到這裡，她笑了笑，苦澀的聲音：「以前那些……我都是剝給你的。」
——姜倪出院那天，賀起淮開車來接她。
車上，賀起淮一直在打電話，看得出非常忙碌。
前幾天去河下一趟，耽誤他好幾天的工作。
即使今天來接姜倪回去，他也是一路都在開電話會，看文件。
以前姜倪很崇拜他，商場就是賀起淮的戰場，他在這個行業創造了常人難以超越的奇蹟和神話。
以前單是聽論別人談到他的名字，姜倪都會心裏甜蜜地開花，滿滿的自豪感。
那時候她以為，這麼優秀，獨特，全世界唯一的賀起淮，偏偏屬於她一個人。
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車子從醫院駛出，沒有去她以前租住的河西公寓，而是去了城南賀家別墅。
姜倪看着車駛離她的別墅越來越遠，心裏不樂意。
「我不回你家。」
賀起淮的視線從電腦上移開，他有些輕微近視，偶爾會帶着眼鏡。
銀色的無框眼鏡里直射出銳利的視線，語氣更是冷峻：「也是你家。」
姜倪不想跟他爭執：「我回公寓。」
賀起淮一口回絕：「不可能。」
姜倪氣急：「你不能這麼霸道！」
賀起淮談判手段盡現商人本質：「不能全聽你的。」
姜倪點頭：「那好，不去你家也不去公寓，住酒店行不行？」
賀起淮拿下眼睛，思索一番：「我們各退一步，不去賀家別墅，也不去你的公寓……」姜倪：「好。」
賀起淮：「你跟我回公司，正好最近我要加班，你跟我住公司。」
說完一副沒得商量的語氣，「就這麼定了。」
姜倪目：「你加班讓我住公司陪你？」
賀起淮用一種特神經質的語氣說：「不是陪我加班，而是從今以後，每一刻都呆在我身邊。」
姜倪：「……」她轉過身去，不再理他。
——賀氏集團，總部坐落在N市的高新技術開發產業園。
摩天大廈三十二層樓的總裁辦。
賀起淮將人帶回辦公室後，連話都沒留下一句，就被眾人簇擁着開會去了。
姜倪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總裁辦公室，沉默了將近一個小時。
她依舊想不透，事情為什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誰要說賀起淮現在把她綁在身邊，是因為愛她想對她好，姜倪肯定是不信——在正常人的世界裏，誰會對一個人好就把她綁在身邊。
靜下心想的話，姜倪已經隱約意識到賀起淮的行為，有些違背他的一貫做法。
如果不是因為這次「分手」，她從來沒有和賀起淮單獨呆在一起超過三天，而現在……以賀起淮的架勢，他們可能要綁在一起三生三世。
姜倪對此感到很煩躁，像是被一口棉絮塞在了心窩裡，膈應着她渾身不舒服。
——姜倪被困在總裁辦公室，三餐自是有人按時送過來。
她被悶了大半天，想跟賀起淮要回手機。
門口站着的保鏢一見她探出腦袋來，觸發報警器似的。
「姜小姐，你不能出去。」
姜倪像砧板上被盯着的肉：「我不出去，就在大樓里隨便走走。」
她按着指示牌往會議室走，會議廳又大又多，姜倪找不到任何熟悉的地方。
繞了一圈之後，找到一間茶水室，她坐下來休息。
三十二樓的視野寬敞明亮，茶水室的落地玻璃窗佔據了一整塊牆面，近處可俯瞰整個產業園區，遠處能描繪出N市整個城市的輪廓。
勺子無意識地攪動手裡的咖啡，咖啡獨有的香味溫蘊着，像一壇沉沉醞釀的酒，讓人意識發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