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起淮姜倪賀少》[賀起淮姜倪賀少] - 第7章

晚上吃完飯,賀起淮照例回書房處理公務。
臨走前看了一眼姜倪,她正坐在椅子上喝湯,光滑滑的腳盪在椅子底下,搖搖晃晃,像一對銀白色的魚兒。
見他盯着自己,姜倪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幹嘛?」
賀起淮收回視線,「穿鞋。」
姜倪裝作沒聽到,這人未免管的有點太多!
連她穿不穿鞋都要管?
她這副充耳不聞,拿賀起淮當空氣的態度,着實給全賀家人上了一堂生動又叛逆的課。
所有人都放下手裡的事情,驚訝中帶着一絲不解地盯着她。
賀起淮這種人,永遠只要求別人服從他的命令就夠了,從來不會試圖讓別人理解他這麼做背後的目的是什麼。
即使讓她穿鞋時因為看到姜倪凍得有些泛紅的腳面,擔心她受涼。
但是到了賀起淮嘴裏,這種綣柔的關心,就只剩下冷酷命令。
——穿鞋就對了,別問我為什麼。
顯然這一套現在對姜倪來說已經不管用了,他心裏的那些藏着掖着的心思,那些藏在冷酷外表下的關心。如果不說出來,姜倪也沒什麼耐心去揣摩。
所有人都在靜靜等待下面會發生什麼。
想想也是,被順毛慣了的人,哪天被逆着龍鱗拔,可不要鬧得天翻地覆,
不過賀起淮是脾氣大,不是沒腦子,
姜倪冷落他這麼個兩三次,他就知道生氣這招對姜倪不管用了。
他自己生着悶氣走了後,留着姜倪一個人在原地,心情愉悅地多吃了一碗飯。
全桌坐着的人恐怕只有姜倪一個人還吃得下飯,賀母捏着湯勺傻眼,見姜倪對賀起淮的態度,她先是匪夷所思,再然後就氣的完全黑沉着臉。
——姜倪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你怎麼能跟起淮這麼說話?」
「哪樣?我說錯什麼了。」
賀母:「起淮叫你穿鞋是為你好,你怎麼好壞不分,不識好歹。」
姜倪用一種無語的眼神看她,覺得賀家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什麼唯賀起淮獨尊的想法。
「我覺得好才叫好,我覺得不好的,都是強加在別人身上的控制欲?」
「明白嗎?」
賀母覺得她歪理一大堆,可張張嘴,又沒什麼更好的話說,於是又板起臉教訓:「你們馬上要訂婚了,起淮就是你的丈夫。」
「你聽他的話不是理所應當?怎能說是什麼控制欲。」
姜倪冷笑:「聽丈夫的話如果理所應當,尊重老婆是不是就不需要了。」
「少拿為別人好這種話來上枷鎖,好不好只有我自己清楚。」
賀母心裏的那些三綱五常被姜倪這番話震的稀碎,湯也不喝了,拿着手指點着姜倪:「你……你怎麼能說這種話?」
姜倪:「還有別的更過分的話,您要不要聽?」
賀母心口一梗,差點當場去世。
被賀母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一「教育」,飯反正沒心情吃了,姜倪放下筷子,去花園房散散心。
——
靜下心想,她其實漸漸已經沒有再跟賀起淮複合的心態了。
圍繞在兩個人之間的阻礙實在太多,他母親不喜歡自己,賀起淮不會因為她連他媽都不要。
他手下的兩個得力助手,孔樊東不談,這個人只對賀起淮有好臉色,其餘誰都不放在眼裡,就連賀母也沒見的他有多尊重。
而李艾是個妥妥的狗腿小人,姜倪之前一直想不通為何李艾敢明裡暗裡給她下絆子,現在漸懂她是賀母的人,一早就選擇了陣營,自然沒法與自己相處融洽。
以前她看不清這些,現在把自己當成一個局外人,倒是變得眼明心亮……
還好,不算太晚。
她一個人坐在花園房走神,規劃完以後的生活後,低落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些。
賀起淮進來時,姜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後收回眼神。
賀起淮進來的動靜很大,姜倪不注意都不行,玻璃門被他關上後又彈了一下,吱呀兩聲像是患有沉痾的病人,每呼吸一口氣都是艱難的聲音。
姜倪坐在花園房的鞦韆椅上,有以下沒一下的晃着,整個人也淡淡的,彷彿抓不住握不住一樣。
這是賀起淮最近才意識的,他看到的世界彷彿和姜倪的不一樣。
他為婚禮精心籌劃,帶着姜昌明去布置求婚現場,想讓伯父做見證人時——姜倪以為他在用姜昌明要挾她結婚。
他對婚禮的重視和期待,身邊的人不難看出來,甚至所有人都在忙碌着這件事——只有姜倪沒有,她就像飄在天邊一塊雲,懶洋洋地掛在那裡。
賀起淮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
門響完後,她見身後沒動靜,腳趾輕點着地面,將鞦韆打旋轉過身。
「有事?」
賀起淮當然不會說找她有事或沒事,在這個家裡他是想去哪就去哪,反倒姜倪才是那個沒有私人空間的那個人。
賀起淮手裡拿着一雙鞋,等走近之後,姜倪才瞧見還有一雙襪子。
顯然是第一次嘗試去「照顧別人」,五月的天氣,他手裡拿着一雙冬天才穿的長毛羊絨襪子。
其實姜倪並不想見到賀起淮,不知是不是過去喜歡的太卑微,似乎已經把一輩子想見他的**用光了。
她現在只想靜一靜,顯然只要在賀家,哪裡都是他的地方。
連靜一靜都要被尾隨着,姜倪靠在鞦韆的繩上,閉上眼,不想再理他。
她這副看自己一眼都嫌多的神情,賀起淮看在眼裡。
他是個聰明人,生氣和發怒雖是人的情緒,但可以控制。即使他心裏不悅,但表面上做出來的樣子,全然讓人看不出。
當然,這個教訓也是當他發現生氣這招對姜倪沒用了之後,賀老闆最新發明的一招。
一言以蔽之的話,大概是厚臉皮。
晃蕩在地面上的腳被人輕輕抬起,姜倪睜開眼時,便發現面前蹲着一個人。
他蹲下身,低頭握住她腳時,比坐着的姜倪低好大一截。
看過去時,先是看到他漆黑的發,飽滿的額頭,半垂的眼睛,還有高挺的鼻樑,姜倪安靜地看着他。
只是突然不明白——他這樣做的意義為何。
其實人都是沒有自知之明的動物,總是拿自己以為的觀點去衡量別人,或許在賀起淮心裏,他們的感情是除了間隙,但還有的救。
但在姜倪的心裏,他們卻是——不可能再回頭。
腳心有點涼,賀起淮大手握着,攥在手心裏,他並沒有急着給她穿襪子,就這麼一直握着。
「腳涼為什麼不穿襪子?」
姜倪不知道他問的這是什麼問題,「不喜歡。」
如果賀起淮再說些什麼我為你好,你就得穿襪子的,姜倪肯定會一腳踹過去。
賀起淮沉默,姜倪以為這人又要開始發作。
「明天讓管家把家裡全都鋪上毯子,連同院子和花園房,喜歡就踩吧!」
姜倪半眯着的眼睛全都睜開,她一動不動地盯着賀起淮:「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賀起淮半蹲在她面前,一言不發,沉默的像一塊雕塑。
「如果讓你跟我結婚算是鬼主意的話,我確實打了很多年。」
清清白白的月輝透過陽光房的玻璃頂照下,在賀起淮的背上,肩上,鋪撒成一片。
他肩膀並不瘦窄,是適合穿西裝的體格。
姜倪盯着他,從賀起淮的眉眼開始,一直盯到他握着自己腳的那雙手。
始終不清楚賀起淮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兩個尚未察覺到對方心意的人,在這個明月清輝的夜晚里,賀起淮邁進了第一步。
「去年年夜飯,爺爺問過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姜倪記得這件事,去年年夜飯是在南山療養院吃的,只有他們三個人,老爺子問賀起淮時自己還豎著耳朵一直聽着。
後來於曉曉打電話過來拜年,她跑出去接電話,沒有聽到賀起淮下面的回答。
「我說等從歐洲回來,我們先訂婚,明年的這個時候就結婚。」
姜倪默默地聽着,心裏甚至有些心酸。如果當初她聽到賀起淮的這句話,那她兩個月前還會提分手嗎?
她認真地想了想,還是會的。
其實這麼些年來「賀起淮」三個字,不僅僅是一個人,更代表着姜倪的一種生活狀態。
如果生活在「賀起淮」的狀態里,姜倪永遠都不是姜倪。
姜倪縮回腳,她拿起賀起淮旁邊的拖鞋和襪子,頭也不回地準備離開花園房。
快走到門口時,她轉身,見賀起淮在身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賀起淮,你別再編這些話了。」
賀起淮高大的身軀背向著月光,在花園房裡投下一片長長的影子,那片影子一直延伸至姜倪的腳邊。
她低頭看着觸手便可碰及的人,輕輕地搖搖頭:「太晚了。」
晚上,姜倪一個人睡在卧室,賀起淮沒再上來。
——
樓上的書房。十一點時,賀起淮打了一通電話出去。
南山療養院里,老爺子看護接的電話,聽是賀起淮。
立刻道:「老爺子今天睡得早,還沒醒。」
「等醒了,會告訴他您來過電話。」
萬籟俱寂的夜裡,本是和心愛的人相擁而眠的時候,可賀起淮卻一個人坐在書房裡發獃。
說起來有些他自己都不願承認,他對姜倪——確實沒了以前那股子肆無忌憚。
那天姜昌明把他打傷成那樣,姜倪卻自始自終沒有看過他一眼,更不用說關心他的傷勢了,賀起淮的心底,已經不是落差能夠形容的。
那一刻,賀起淮的整個世界都是大的混亂,痛苦疲憊的身體,哄鬧的周圍,甚至唯一的姜倪那片凈土,都離他越來越遠。
他不知道問題出現在什麼地方,當時姜昌明倒下時,姜倪炎眼底那股恨意。
——賀起淮每次回想,都覺得像被人剝筋剔骨一樣的痛。
從那天開始,他似乎在感情上變得「聰明」了一些。儘管這些聰明在姜倪眼中,依舊很「幼稚」。
光明正大的強奪豪取是下下策,他顯然知道這種方法只能將姜倪越推越遠。
得到一個人辦法有很多種,以前他是不明白才會用最笨的法子。
直到凌晨將近兩點,老爺子的電話才回撥過來。
賀起淮睜開甚是清醒的雙眼,接起手邊的電話。
隔着上次和起淮打電話一個星期還不到,接連地深夜打電話過來,老爺子也意識到有些不對。
「起淮,怎麼了?」
賀起淮終究沒那麼理直氣壯說姜倪現在不喜歡他,變心了這種話。
「姜倪最近,不太高興。」
老爺子一聽笑了,「那你就做些讓她高興的事情。」
賀起淮抿着嘴角,甚至都不知道怎麼開口,他不知道什麼事情做了她會高興。
她讓姜昌明去於家暫住,他答應了。
她讓自己得力幹將去保護她爸爸,他也答應了。
但這些都沒能讓她高興。
這頭一沉默,老爺子就知道之前說的話他沒聽進去。
「我讓你最倪倪好些,你聽了嗎?」
賀起淮:「聽了。」
「她……她好像並不在乎那些。」
賀起淮理解的好和賀老爺子說的好並不一樣,賀起淮理解的好是送她最好的東西,最完美的婚禮,最奢華的鑽戒。
老爺子八成也是猜到這一點:「她有沒有說過,為什麼不開心。」
賀起淮回憶,他們倆第一次吵架的時候,姜倪說過一句話。
「她說我不尊重她。」
老爺子望着外面的天,漆黑黑一片,就像電話里這小子的情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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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起淮,爺爺早就跟你說過,倪倪已經長大,不再是十幾歲剛來家裡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
「她是今後要陪伴你一生的妻子,如果她感受到你不尊重她,那麼一定是你的問題。」
「你好好想想自己哪做錯了。」說到最後,老爺子的聲音甚至有些刻板起來。
賀起淮沉默不語,半晌才答:「知道了。」
老爺子在那頭簡直恨鐵不成鋼:「就你這性格,就怕以後你娶不到媳婦,我才請倪倪提前住進家裡跟你培養感情。」
「結果培養了八年,馬上要訂婚了,你居然還學不會尊重她?」
賀起淮被一數落,倒是一句話不啃聲。
老爺子罵累了:「罷了罷了,只要還願意嫁給你,以後你再好好改正。」
賀起淮沒說出口的那句,姜倪她並不想嫁給自己。
他怕說了,這句話就變成真的。連一向疼愛的他的老爺子,都會叫他放手。
賀起淮將這句話深深地埋在心裏,自己不願意相信,也堅決不許別人提。
第二天一早,姜倪起來時,賀起淮居然還沒走。
她光着腳下樓時,發現管家在指揮人在外面的走廊上鋪墊子。
賀家別墅內外有上千平米,室內和客廳都有地毯,陽光房露天陽台還有院子里都是大理石板,這樣算起來,工作量可真不小。
姜倪瞥了一眼在飯廳吃飯的賀起淮,沒多嘴問他今天怎麼沒走。
賀起淮比較喜歡西式餐,他整個中學都是在國外讀的,後來那年老爺子身體不行,他才回國讀的大學。
所以常年穿西裝,喜歡喝咖啡而不是茶,喜歡西餐更勝過中餐。
這些習慣,姜倪以前覺得,好與眾不同!
現想想只覺得,這什麼怪癖!
她接過文阿姨手裡的餐盤,離着賀起淮最遠的地方找了個位置。
兩人中間彷彿隔着一條銀河,相敬如賓的樣子,也談不上牛郎織女。
「上午帶你出去。」
姜倪搖頭:「不行,上午要去工作室。」
賀起淮手裡的道具將裝牛排的瓷器磨的吱吱響:「下午。」
姜倪:「下午也不行,去看我爸爸。」
賀起淮沉默,幾秒後,淡淡道:「我跟你一起去。」
姜倪一口粥差點嗆到:「咳咳——」
「你沒事吧?」
其實姜倪想說的是——你沒病吧?
賀起淮放下刀叉,擦了乾淨手:「就這麼決定了。」
說完,走了。
姜倪在背後叫:「喂!誰跟你決定了?」
上午,姜倪一個人開車去工作室,於曉曉昨晚出差,臨走前交給她一個人任務,今天要去簽個合同。
合同內容都談好了,姜倪去蓋個公章就好了。
小工作室沒財務,簽合同這種事都是老闆親自拿着公章去,於曉曉千叮嚀萬囑咐:「你親自去,那邊正好要跟畫手溝通下這張單子的想法。」
姜倪一早開車去公司,拿上公章後,很快去了姜倪說的地方。
這個單子是要作一幅室內壁畫,所以這合同就是在主人家裡簽的。她看了一眼合同,給的價位還挺高。
據說是點名要讓她畫的。
到了別墅外面,她先打電話跟客人確定,之後才開車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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