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少爺！你終於挺過來了！老爺這傳功，真不是時候。」

陸起捂着欲裂的頭，撐着沉重的身體，看向那個哭爹喊娘的糙老頭。

老頭一臉衰相，尖嘴猴腮，黃牙朝天，本就不好看的容貌此時因為哭泣，更顯醜陋。

「泥奏凱！」

陸起一臉抗拒將撲上來的老頭推開，忍着頭上一陣又一陣的劇痛，打量起這個狹小的空間。

一些散亂的長裳、布衣，幾卷有些散架的書簡以及沾着泥濘的撬棍、鶴嘴鋤。

「唔…」

腦袋像裂開一樣，陸起渾身滲出了密密匝匝的小汗珠，他只覺得眼前虛影頻生。

噁心密集的蠕蟲、蛆蟲，波濤洶湧的血海，碎裂不堪的萬眼以及不可名狀的絕美胴體。

一一浮現。

這是什麼？

陸起突然想起，這是他被裹挾來到此界時，在世界外驚鴻一瞥，看到的四團可怖、扭曲的黑暗。

陸起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那致命的扭曲感，讓他現在回想起那幅畫面，還是痛不欲生。

「你別嚇我！少爺，陸家現在就你一個獨苗苗，你可千萬別出事。」

老頭在旁又開始慌亂起來。

「行了，別說那些不吉利的話了，我沒事！」

陸起的疼痛感漸消，只餘下太陽穴處的青筋還在一跳一跳。

他沉默半晌，消化着這十六年來的記憶。

直到兩世的靈魂完全融合，陸起終於抬起頭。

「老陸啊！你說你怎麼不是個漂亮侍女呢？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才好，我怎麼就和你在一起呢？」

陸起有些感慨與遺憾地鑽出這個狹窄馬車，打趣着身邊的陸老頭。

西面吹來了清爽微風，輕柔掠過陸起白皙柔嫩的皮膚，就像是幽會的少男少女，彼此間羞羞又愉悅的不經意間接觸。

才出了一身汗的陸起格外涼爽。

陸老頭咧着他那口黃牙，嘿嘿一笑，「少爺你要是想女人了，下一座城，我老陸帶你去逛逛？」

「就憑少爺翩翩世公子的絕世之姿，可不像老陸我須去那勾欄才能尋歡，少爺上街走走，便有無數美人投懷送抱。」

「別，祖父這一身精純的陰陽二氣，還是不要浪費。」

陸起此時語氣有些低沉，記憶如同潮水湧上心頭，有些苦澀。

「少爺不必擔心，老爺那一口浩然氣撐着，短時也不會有大礙，只要少爺您能有所成就，老爺必然會欣慰的。」

陸起聞言再次看向這彷彿能猜透人心的陸老頭。

他的黑眼仁比例比一般人大，外加丹鳳眼上挑，臉頰又瘦削，配合上那口黃牙，不笑時，純純的凶戾張揚之相。

不過陸老頭面對陸起時，那柔和討好的笑容沖淡了那抹乖戾氣息。

像一條老狗。

陸起嘆氣一聲，獃獃望着風捲殘雲般襲來的烏雲，「如今我不過是那喪家之犬，只圖一個容身之處，祖父的重託，我愧不敢當。

也是苦了你老陸，跟着我一路受苦。」

老陸聽了這話，有些詫異，他出手摸了摸陸起額頭，有些遲疑。

「少爺，你腦子燒壞了？」

「滾滾滾！」

陸起思緒回到幾月前。

那時的陸起還是江南道四大世家陸謝蘇王中的陸家長孫，本擁有大好前程。

可一場洞庭水戰葬送了陸家壯年一代，獨留下陸起祖父陸機這棵大樹撐起偌大陸府。

如果陸家家主陸機正值壯年，那還有餘地，可陸機如今古稀之年，在朝堂各方看來，不過是枯朽大樹，獨木難支。

就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