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默芝掙開他的手：「我不用你管，我要找我阿娘！」
顧蘇玖愣了一下，人已經踏入忘川。
忘川里的惡鬼最喜鮮血，許默芝方才走了兩步，腿就好像被什麼重物拖住。
河水向冰渣一樣，流過她的肌膚，划出深深淺淺的傷痕。
鮮血緩緩湧出，其間惡鬼爭先恐後飲血。
尖利的爪子劃破她的皮膚，甚至直將她往河裡拉，就像要整個把她吞噬。
可是許默芝像是毫無察覺一樣，不顧疼痛，只是執着地往忘川深處淌過去。
顧蘇玖抿唇皺眉，說到底，孟婆隕滅與他脫不了關係。
不由多想，忘川掀起一股巨浪，眼看就要把許默芝淹進忘川。
「不好！」顧蘇玖神色一緊，變出長劍，一劍斬向巨浪。
浪中惡鬼瞬間消散，顧蘇玖又向忘川橫劈一劍。
劍氣穿過許默芝的身體不過輕颳了一陣風，而忘川惡鬼盡消，只剩河水嗚咽而過。
若是從前，許默芝定是歡喜地湊上前，說他厲害，念念叨叨個沒完。
而如今，許默芝連側目看他一眼都不曾，只是一身鮮血的在忘川一聲阿娘，阿娘的叫着。
她喊到喉嚨嘶啞，忘川之上也未曾有人應她。
終於她支撐不住地暈了過去。
忘川河，萬古不息，奔流不返，沉沒了世間傷惡，引渡眾生，可唯獨不渡執念。
顧蘇玖把許默芝從河裡抱出來，她的素布裙擺已然被方才那些惡鬼拉扯壞，露出的小腿上還在淌血。
他看着她淚痕未乾的臉，忍不住擰眉。
他素來知曉她執着，可親眼見過以後，才知曉執着乃是一苦。
遠處，忘川之上，一艘小船緩緩而來，帶着斗笠的灰袍老翁撐着船，放聲而歌。歌曰：「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遠離愛恨者，無憂亦無怖——」
顧蘇玖聽着，眉頭微微蹙緊。
「上神可要回黃泉？」老翁聲音低沉，將船停到岸邊，手裡的竹篙已被歲月打磨得油光。
顧蘇玖沉聲，將人抱到了船上。
老翁看見許默芝身上的傷，指了指船上一隻藥箱：「這丫頭受傷嚴重，我那葯匣子里有草藥可治，你先給她敷上藥，莫不然這丫頭死在我這船上，我可背不起這天大的罪孽哦！」
聞言，顧蘇玖愣了一下，把那葯匣子打開，裏面放着一株凝露仙草。
凝露仙草，世間只有七株，這老翁卻就這般輕易給一個小丫頭療傷？
可許默芝受傷嚴重，也不由得他深究，只得先給她用藥。
顧蘇玖凝神，將仙草凝做葯丹，喂進了許默芝口中。
果真，許默芝身上的傷口開始緩緩癒合。
顧蘇玖這才看向正撐船的老翁，正要問什麼，卻被老翁搶先一步開口。
老翁沒有看他，只是問了句：「二位此去冥殿，可是為救孟婆？」
見老翁並無惡意，顧蘇玖才開口：「正是。不知閣下何人？」
老翁不答，卻道：「聽聞魔族有一聖物喚魂鈴，能喚回亡靈殘魄，結魂復生。」
顧蘇玖心中一凜，喚魂鈴他也只是曾聽說過，卻不想真的存在。
若是能用喚魂鈴，重聚孟婆元神，使得孟婆復生，那麼他欠許默芝的是不是也算還清？
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正在昏睡的許默芝，沒有說話。
半晌，顧蘇玖才問：「若得喚魂鈴，孟婆復生可違天道？」
老翁笑了笑：「得喚魂鈴，八百里黃泉才能迎新主，渡眾生吶。」
迎新主？
顧蘇玖皺眉：「閣下何意？」
老翁搖頭，立住竹篙：「上神，到了。」
顧蘇玖扭頭，才發覺已經過了忘川，到了渡口，八百里黃泉近在眼前。
他把許默芝抱下船，還想問些什麼，可是一轉頭，那擺渡老翁已然不在。
抬眼，那艘小船已行至忘川河中，老翁的身影消失在迷霧之中。
……
孟婆庄。
許默芝再醒來，已然是三日之後。
她睜眼，小廝阿楠就撐着頭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