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這段時間，史朝的主要生活就是在家裡收拾衛生，什麼擦地拖地啊、洗油煙機啊，樣樣都來。

史朝他爹說他真是閑的。

「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就好好休息嘛，每天折騰來，折騰去的幹嘛？」

說是這樣說，可他老爹心裏還是高興。

大年三十的晚上，很快就到了。

今年史朝的親戚們，照例在他外婆家裡過年。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親戚們都會從全國各地趕回老家來。

這也是每年史朝的外公和外婆最盼望的日子。

一頓熱熱鬧鬧的年夜飯後，無聊的春晚照例開始了。

今年的歌唱節目也照例全是假唱，史朝坐在父母身後，倚靠着小木頭板凳，百無聊賴地慢慢喝茶解酒。

就在這時，前方電視屏幕里持續發射出五彩繽紛的盛世一般的光線。

這光不停地閃爍着穿過他父母的一縷縷銀髮和一道道皺紋，再直插入史朝的眼裡，讓他一下目眩神迷，頓感心碎！

不知怎的，他突然感覺自己彷彿獨自一人失重在了永遠寂寥的宇宙之中。

孤獨和失落感把他緊緊地包裹在了一個厚厚的泡沫之中。

他想叫一聲爸媽，但已根本發不出來聲音了。

或許他已經喊出了聲，但又被這持續不斷、喋喋不休的鞭炮聲給蓋住了。

這時已經開始進入跨年，多虧了電視里主持人飽滿而尖利的新年倒計時聲，才終於把這包裹住史朝的泡沫給戳破了。

史朝手裡攥着的一次性塑料杯子陡然掉落在地上。

杯子里的茶葉和水散落一地，他的心臟還在咚咚咚地直打鼓：

「來不及了，真的來不及了！」

這一瞬間的空虛感還沒有散去。

整個宇宙彷彿只剩下了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很久之後他回想起這晚，還會感到印象深刻。

來不及了！

「父母已經退休，已經不再年輕了，可我現在還是這麼平庸，還是這樣一事無成。」

「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真的沒有時間再去鬆懈，沒有時間再去玩鬧了。

「可千萬不能讓『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結局，出現在我的身上啊！」

他又望了一眼父母蒼老的背影。

去年他們都已經退休，退休金也完全夠他倆平常用的了。

可現在，他們還是在各種找事兒掙錢，從來也不出去玩。

也從來就沒有過一段完整的時間，去好好休息過。

「這一切是為了什麼？還不都是為了我？」

在他的內心觸碰到這純粹而又珍貴的親情的一刻，卻如此心碎。

「父母這大半輩子，一直都是省吃儉用的，尤其是我媽，七八年都不買一件新衣服，只給我和我爸買。」

「問她的話，她只會又說穿不上、不需要。」

「慚愧的是，我可以給她轉錢，但我卻不知道她穿什麼尺碼。」

「這零零碎碎的、日積月累的存錢，全都是為了我啊！」

為了我上大學而存錢、為了我找工作而存錢。

為了我買房子而存錢、為了我娶媳婦而存錢、為了我養孩子而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