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羔羊] - 第2章(2)

身後第一道重重的鋼門咔啦一聲關上,門閂閂上時,身子緊縮了一下。奇爾頓在他前面一點點,沿單調一式的綠色走廊走着。空氣中彌散着來蘇兒皂液的味道,遠遠地還可以聽到嘭嘭的關門聲。霍桑恨自己,竟讓奇爾頓伸手去摸他的背包和公文包。他重重地邁着步,壓一壓怒氣,也好讓注意力集中起來。好了沒事了。他控制住了自己,感到心底踏實,就像急流中的砂礫底層,沉穩地在那裡躺着。

「萊克特是個讓人極其傷腦筋的傢伙。」奇爾頓轉過頭來說。「一個勤雜工每天至少得花十分鐘下他收到的那些出版物上的釘書針。我們曾設法不讓他訂書或減少訂書的量,可他一紙辯護狀法院就否決了我們的做法。他私人郵件的數量也曾經非常之多。謝天謝地,自從新聞報道中出現了別的人物,他就相形見細了,郵件也少了。有一段時間,每一個做心理學碩士論文的可惡的學生似乎都要想從萊克特這裡撈點什麼寫進論文中去。醫學雜誌還在發他的文章,可那只是為了他的署名,有點希奇古怪的價值。」

「他給《臨床精神病學》雜誌寫過一篇關於手術成癮的很好的文章,我曾是這樣想的。」霍桑說。

「你這樣怎的?是嗎?我們曾試圖研究萊克特,原以為『來了一個做劃時氏研究的機會』——弄到這麼一個活人,太難得了!」

「一個什麼?」包朗問道。

「純粹一個自知犯罪卻毫不在乎的變態者,和社會作對,顯然他就是這號人。但他冥頑不化,難以攻破,極其世故,標準化測試對他無能為力。還有,唉,他極其仇恨我們。他認為我是帶給他報應的人。克勞福德倒是很聰明——不是嗎、——用你們來對付萊克特。」

「你這話什麼意思,奇爾頓大夫?」霍桑問道。

「明白了。」 他們又走了兩道門,天光已經照不進來了。這裡是關着那些瘋子的地方,每個人都關在自己的小房間里,不能跟別人說話。走廊上的燈都有鐵籠子罩着,像是船上的燈。奇爾頓大夫停在一盞燈下面,史達琳聽見牆後面有人在嚎叫。 「萊克特出來的時候,得把他鎖得嚴嚴實實,嘴巴也得罩上。」

奇爾頓說,「我告訴你為什麼。他剛進來的時候還挺老實,後來就變了。有一次他說胸口疼,送去醫務室。醫生給他解開了鎖鏈,想給他做個心電圖。結果他一見機會就撲向護士,把她弄成這樣。」奇爾頓遞給史達琳一張皺巴巴的照片。「醫生們費了好大勁才救住了她的一隻眼睛。萊克特把她的下巴打斷了,想咬掉她的舌頭。他把舌頭吞下去的時候,心跳都沒快過八十五下。」 史達琳不知道哪個更可怕,是這張照片呢,還是奇爾頓那雙眼睛在她臉上轉來轉去。她覺得自己像只被餓雞盯上的蟲子。

「我把他關在這兒。」

奇爾頓按了按厚厚的玻璃門旁邊的一個按鈕。一個大個子看守讓他們進了裏面的房間。 史達琳剛進門就站住了。

「奇爾頓大夫,我們是來找線索的。如果萊克特醫生覺得你跟他過不去——你說他就是這麼想的——那我一個人去找他,可能會更容易些。你說呢?」

奇爾頓臉上抽搐了一下。「我無所謂,在我辦公室時你就可以提出來,我可以讓一個看守陪你去,也省事。」

「如果你早點告訴我情況,我本來就可以提出來。」

「那再見了,史達琳小姐。巴尼,等她跟萊克特談完了,你就打電話讓人把她送走。」 奇爾頓沒再看她一眼就走了。 現在只剩下一個面無表情的大個子看守了。他身後是一隻不響的鐘和一隻有鐵網罩着的柜子,裏面放着毒氣彈,鎖鏈,口罩和麻醉槍。牆上掛着一根彎成U字形的長管子,那是用來把暴徒綁在牆上的。

看守對她說:「別碰柵欄,奇爾頓大夫跟你說了嗎?」他聲音高又啞,像是個說相聲的。 「是的,他說了。」

「好。走過別的房間,右邊最後一個。走的時候走在中間,別管別的事。你可以把他的信件給他,到了頭就扔下。」看守似乎覺得很有意思。

「信件你就放在盤子里讓它滑進去。如果盤子在裏面,你可以用繩子把它拉出來,或者他也可以推出來。盤子放在外面他夠不着你的。

」看守給她兩本雜誌,中間都掉了,還有三份報紙和幾封拆開的信。

走廊有三十多米長,兩邊都是房間。有的房間牆上墊着東西,不讓瘋子自己撞傷;房門上有個小窗戶,長條形的,像是槍眼,開在中間。剩下的就是普通的牢房,柵欄做成的牆對着走廊。史達琳知道房間里有人,可她不敢去看他們。

她已經走了大半路,忽然聽見一個聲音從耳邊飄過:「我能聞到你!」她裝作沒聽見,繼續往前走。

最後一個房間的燈亮着。她走過去,靠到走廊的左邊往裡看。她知道,她腳跟的聲音已經告訴了對方,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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