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

話落，空氣寂靜地只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江瀅聲音微啞：「保持距離，這不是小叔想要的嗎？」
傅天陽目光一暗，瞧不清其中真意。
他鬆開手，越過江瀅往外走：「這裡不好打車，我送你回家。」
江瀅想拒絕，可想到傅天陽不容置否的性子，還是答應了下來。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交流。
回到家後，江瀅洗過澡換了身衣服，前往工作室。
一進門，抬眼便看見了櫥窗里的那套婚紗。
江瀅的心底有些發澀。
助理走過來喊了她一聲：「瀅瀅姐，上午有人打電話過來要定製婚紗，我把她安排到下午了。」
江瀅回過神，應了聲：「好，我知道了。」
一晃眼，日頭偏西。
工作室門上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音。
江瀅從設計台前直起身子：「您好……」
在看清來人時，剩下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裡。
秦音站定在她身前笑了笑：「江小姐，又見面了。」
江瀅微斂神色：「秦小姐怎麼來了？」
「你助理沒告訴你嗎？」秦音故作驚訝，「我要定製婚紗。」
今天的顧客竟然是她！
江瀅心口猛地一疼。
她手指攥緊桌沿，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沒失態：「你……要結婚了？」
秦音嘴邊笑意加深：「是啊，秦家和傅家已經在確定我和天陽的婚事了，江小姐，你叫天陽一聲小叔，到時候婚禮你可一定要來啊。」
江瀅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
秦音看着她的唇色一點點變白，眼底划過一抹得意。
趁着江瀅去裡間拿捲尺的功夫，秦音給傅天陽發了條消息。
「你真的不陪我？」
傅天陽很快回復：「這樁婚事我不會同意。」
秦音眼神一冷：「我在江瀅這裡。」
傅天陽這次回復的更快：「秦音，你想幹什麼？」
秦音卻沒再回。
她關了手機，往沙發上一丟，重新笑起來看向走近的江瀅：「江小姐，麻煩你了。」
江瀅抿緊唇，心口像是有一團火在燒。
把她對這段感情最後的堅持都燒光了。
沉默間。
江瀅剛給秦音測量完身體圍度，一道身影從門外疾步走進來。
只見傅天陽徑直走向秦音，語氣淡淡：「跟我出來。」
說完，也不等秦音回答，就先一步出了工作室。
從始至終，沒看江瀅一眼。
秦音則是朝江瀅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天陽就是這個性格。」
而後緊跟着離開。
風鈴重新歸於寂靜。
江瀅終於堅持不住，脫力跌坐在沙發上，眼眶漸漸泛紅。
另一邊，車上。
傅天陽擰着眉看向秦音：「我說的很清楚，我和你不可能。」
此時的秦音臉上早沒了笑容：「是因為江瀅吧。」
傅天陽眉心更緊：「你胡說什麼？她是暖暖的朋友，是小輩。」
「小輩？」秦音冷嗤，「她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小輩看長輩的眼神。」
「夠了。」傅天陽徹底沒了耐心，「秦音，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可能答應結婚。」
秦音扯了扯嘴角，看上去像是自嘲：「傅天陽，你真以為你能騙得了所有人嗎？就算你能，但你能騙過自己嗎？」
「你敢說，你對江瀅，就單純只是長輩對小輩的感情嗎？！」

第八章天意

秦音和傅天陽這一走，就再沒回來。
江瀅怔怔地坐在沙發上，看着窗外的天色由橘變黑，才漸漸回神。
她獨自關好店門，離開了工作室。
回到家，江瀅走進書房，將書架上一個大箱子抱了下來。
裏面全都是各種與傅天陽有關的東西。
相冊、日記、禮物、甚至還有他上學時期的筆記本。
江瀅一一看過，手中的那瓶威士忌也漸漸見了底。
空瓶咣當落地時，江瀅徹底醉了。
她頭暈得覺得整個世界都天旋地轉，什麼都看不清。
可還是清楚地記得，傅天陽就要和別人結婚了。
江瀅感覺自己快要被心裏的窒悶感折磨死，強撐着最後一絲清明找到了傅天陽的手機號碼，撥打過去。
機械聲嘟了兩下就被接起。
傅天陽有些疑惑：「瀅瀅？」
江瀅不管不顧地發泄情緒：「傅天陽，你為什麼騙我？」
電話那邊，傅天陽皺起眉：「你又在鬧什麼？」
江瀅抬高聲音：「我鬧？你既然早就有喜歡的人，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明知道我喜歡你，為什麼不和我說清楚！」
傅天陽聽出不對，聲音冷下來：「你又喝酒了？」
江瀅卻根本沒有聽見他的問話，繼續自顧自地哽咽：「傅天陽，你就是仗着我喜歡你，才這麼欺負我！」
話音落下，卻是一片沉寂。
半晌，傅天陽才冷漠地開口：「江瀅，我沒讓你喜歡我。」
像一盆刺骨的冷水澆在頭上，江瀅的醉意瞬間消散了一半。
而同時被澆滅的，還有她滿心的愛意。
江瀅深吸了口氣，聲音裡帶着一種說不出來的疲憊。
「傅天陽，你是不是覺得，我會永遠喜歡你？」
不等他回答，她又補了一句：「世界上沒有永遠，我也不會只喜歡你一個！」
傅天陽望着黑夜的雙眼更加漆黑。
他嗓音像是結了冰：「那就不要繼續喜歡我。」
說完，傅天陽直接掛斷了電話。
看着已經變黑的屏幕，江瀅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炙熱的眼淚不斷滑落。
她七年的愛戀，七年的執着，七年的努力。
直至今日，全部都煙消雲散了。
寂靜濃稠的夜裡，只剩下女人低低的啜泣聲。
「傅天陽，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我……要放棄你了。」
這一晚，江瀅夢見了傅天陽和秦音。
秦音穿着那件江瀅為自己設計的婚紗，走過紅毯，與盡頭的傅天陽相擁親吻。
看着這一幕，她的心像是被人生生撕扯開來。
血肉模糊！
江瀅轉身想逃，可卻是一腳踏空，彷彿墜落了無盡的深淵。
下墜中，她猛然驚醒。
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刺痛了雙眼。
身上的冷汗也早已浸透衣衫，好久好久，江瀅狂跳的心臟才慢慢平復下來。
她怔怔地看着書房滿地有關傅天陽的物件，緩緩攥緊了手指。
那個夢就像是一個前兆，讓她徹底明白。
自己……是真的該放棄了。
江瀅踉蹌着起身，將所有和傅天陽有關的東西都收進了箱子。
最後拿起了書架上的一封信。
信封表面印着紐約帕森斯設計學院的火漆。
這是半個月前收到的offer，她本來已經打算放棄不去的。
但現在看來，這根本就是天意！
天意，也想讓她離開。
江瀅將箱子搬到了垃圾站。
她站在垃圾桶面前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咬着牙狠心丟了進去。
就像丟掉了對傅天陽七年的感情。
「就這樣吧，傅天陽，我們……到此為止了。」
然而這時，江瀅的手機突然響起。
接起，傅暖暖焦急又激動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瀅瀅！我知道我小叔一直喜歡的人是誰了！」

第九章1108

聞言，江瀅怔在原地。
室外悶熱的夏風吹拂着臉龐，莫名讓她的心也覺得悶堵。
看着垃圾桶里的那一箱東西，江瀅緩緩攥緊手指，打斷了傅暖暖。
「我已經不想知道了。」
傅暖暖愣了下：「為什麼？」
江瀅深吸了口氣：「我……決定放棄他了。」
話音落下，耳邊只剩下了呼吸聲。
片刻的沉默之後，傅暖暖似是嘆了口氣：「瀅瀅，我現在在我小叔家，你還是過來一趟吧。」
江瀅正準備拒絕，卻聽傅暖暖語氣堅定：「有些事情，你應該知道。」
「大門的密碼，是1108。」
1108！
又是這串數字。
江瀅握着電話的手不斷收緊，最終慢慢垂下了手臂。
要去嗎？
江瀅心中猶豫，可傅暖暖的聲音又不停的在耳邊迴繞。
不知過去多久，天空中飄起雨點，淅淅瀝瀝。
江瀅渾身被打濕，她終於回過神，做出了決定。
她喜歡傅天陽七年，總該知道自己到底輸給了誰。
沒有再遲疑，江瀅攔了輛車，直奔傅天陽的別墅。
趕到時，雨下得更大了。
江瀅冒着雨衝到別墅門前，在密碼鎖上輸入1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