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動不動的飄蕩在水面之上，披散的頭髮散落在上方，開出蓮花的模樣。

她離她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阿蠻的呼吸彷彿停了那麼一瞬，她認得她，明明昨天中午還和她說過話。

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沒了。

阿蠻沒有覺得有多麼的難過，也說不上多麼惋惜，一面之緣的人，談不上多大的交情。

可……

輕嘆了一口氣，嘆這命運無常，在這世上，人命如草芥是再尋常不過了。今日嘆她可憐，明日嘆自己的會是誰呢，喃聲道：

「呵，死人了。」果然啊……

阿蠻沒有理會周圍人的持續震驚，僵硬的彎下自己彷彿下一刻就要斷掉的腰身，吃力地舀着屋內的積水，一下接着一下。

水沾在指頭上，好冷。

「唉，別看了別看了，幹活幹活——不就是死了個人嗎，沒什麼好看的。」

眾人紛紛繼續自己手中的事情。

啪——

梁月被阿蠻摔打壺盅的動作嚇了一跳，壺盅被阿蠻用盡全力的摔打在水面上，激起一打漂亮的水花。

一婆子很不耐煩，原本就有一肚子火氣，正愁沒有地方撒氣呢，來了個冒頭的，平日里看着她挺溫順的，這麼著就不行了？

那婆子三步兩步走到阿蠻面前，用手指着阿蠻的腦門兒罵道：「你幾個意思啊，不想干就出去淋雨，在這裡甩臉子給誰看呢，你不過是一個沒了家沒了名姓的狗東西，竟然在這裡充大人！」還未等她說完，梁月就一瓢水潑到了那蠻橫的婆子臉上，手指用力的捏着瓢柄，眼裡是壓抑不住的怒火。

「你——」

「完了。」

那婆子剛要發作，就聽到阿蠻一聲冷冷的兩個字，還沒尋思過來：「是啊，你現在才知道你完了，一群喪家之犬逞什麼英雄好漢，你看我怎麼收拾你們！」說完張牙舞爪的要來撕梁月，就聽到阿蠻繼續說：

「我們都要死。」

「你說什麼？」梁月質問着阿蠻，她說她們都要死，她到底在胡說什麼？

原本沒有在乎她們的宮人都過來了，剛才阿蠻的話她們都聽得清清楚楚。

阿蠻的周圍圍滿了人，她的眼睛一動不動，目光靜靜的看在水面上浮動的那個瘋女人，她的頭髮好長啊，在水裡顯得又濃又密。

「說話呀，啞巴了？」

「莫不是又一個瘋子？」

片刻之後，阿蠻終於靜靜的開口道：「因為，她。」

眾人順着阿蠻的目光看去，她？那個瘋子，她不是死了么，有什麼本事能殺了她們。

眾人百思不得其解。

梁月緊皺着眉頭，有人道：「她是自己跑進雨里的，和我們都沒什麼干係。何況，她是個死人，能做什麼？」

阿蠻不屑理會周圍懷疑的目光，似乎過了很久很久，才接受了這樣的一個現實，說：「正因為她死了，才會害死我們。」

這下她的啞謎更難猜了，人群之中有一位年紀稍微大的老姑子說：「這丫頭說的不錯，死人雖不能殺人，可她身上帶的病症能殺死人啊，在這樣的雨天死人，多是要起疫病的，到時候咱們都要被官差殺死。」

又是一道雷聲閃過，這下沒有人再說話了，哪怕大家早就認可了死亡，也不代表着現下立馬就能殺死人。

梁月無力的跌坐在地上，她突然很想笑，她多想大聲的笑出來啊，就像在閨閣時那樣。

阿蠻仰起頭看了看天，難道這就是結局么。

人算不如天算，難道真的人定勝不了天嗎，她好不容易想好好活下去，她這一路上走過的荊棘，濺過的鮮血，難道就為了給別人陪葬嗎！

到了現在這種時候，阿蠻也不想哭。

她才不會哭。

她看着越來越近的水面上的人，突然一瞬間她很想憎惡她，奈何偏偏同樣恨不起來。

瘋女人的那雙手，明明昨兒還在和婆子打架，明明還在搶地上的臟飯，還在緊緊的抓着她的腳……

此刻浮在水面上，無力的垂在身旁，手背和手指被水泡的臃腫，長長的指甲倒是被洗得乾淨。

然後就那麼動了一下。

等等！動了一下！

阿蠻瞪大了眼睛，女人的中指在無力的敲打着水面，看不出是不是風太大的緣故，不是，風是南北風，就算是再大也不會這樣，她沒有看錯，她還活着！

阿蠻壓抑不住心底的興奮，這不是這個瘋女人的死裡逃生，是她們所有人的死裡逃生。來不及多想了，她拼盡全力就要向庭院中奔去，如同一隻上岸後即將渴死的魚兒，拚死也要回到水裡。

突然手腕被人抓住了，扭過頭一看，是梁月。

梁月抓着她的手腕起身，問道：「你要幹什麼？」

阿蠻顫顫巍巍道：「救人。」因為激動聲線極其的不穩。

剛才的婆子說道：「你瘋了，救人，那瘋子已經死了！」

阿蠻大喊道：「她沒死！她的手剛剛動了……我親眼看到的，她沒死……」

婆子怒氣沖沖的說：「說她死的是你，說她不死的也是你，你是把我們當猴耍嗎？」

「可是，就算她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