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女人大笑着伸出手指指點點，時而笑得癲狂，時而口中呢喃，有時候眼神里還帶着悲傷。掖庭有瘋子不稀奇，瘋子搗亂也不稀奇，稀奇的是這個瘋子好像和其他的瘋子不一樣，別人瘋了嘴裏念叨着都是些升官發財當太太的美夢，要不就是陳年舊事的爛傷疤，又或者是牛鬼蛇神，可這人嘴裏念着的是「本宮。」

是的，她自稱本宮。

婆子忙着打飯，懶得和這個瘋子計較，不耐煩的擺擺手讓這個瘋女人走開，一番推搡手裡的飯不小心掉落在地上，沾了一地的臟泥。

沒飯吃的婆子羞惱成怒，罵罵咧咧的把那瘋女人推到地上然後狠狠的踹了一腳：「挨千刀的！好不容易打的飯都被你這瘋子給攪和了！看我不打死你……」

說罷還補了好幾腳，這幾腳力道挺重，正中瘋女人的胸脯，旁人都置若未聞，只當看不見一般，周圍只剩下躺在地上的瘋女人痛苦的哀嚎。

阿蠻覺得奇怪，這瘋子就連求饒都不會喊么，這樣的打法，再強壯的人都會出毛病，何況……那人嘴裏伴隨着哀嚎聲還有模模糊糊的叨叨些什麼話語，隔太遠了阿蠻聽不清。

大概是那人消了氣，拾起地上的空碗怨憤的走了。

飯打完之後，人群也一鬨而散。

「在可憐她？」梁月走到身邊問道，剛才發生的一切她也盡收眼底，「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就算是死了也沒什麼可惜的，誰會在乎一個瘋子呢，不是嗎？」

阿蠻仍舊是沉靜的說話，梁月鼻孔里冒出一聲冷笑就離開了，她雖生於貴胄人家，可是這些世間最基本的道理她不是不懂，從前世子王兄經常和她談論這些，講過為君、為官、為民、為罪人之道，一味的仁慈，到時候只能自身都難保。

她不是什麼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待周圍人都走了，阿蠻看到遠處那瘋子正趴在地上用手抓起臟飯往嘴裏塞，一大把一大把的塞。

阿蠻慢慢走過去，蹲下來看着她，女人長發披散、滿臉污垢，眼睛卻是出奇的漂亮，只可惜，她瞎了一隻眼。

渾身都是髒兮兮的，指甲縫裡也都是臟泥，穿的也是最下等的衣裳，就算是大街上的乞丐都比她強。

飯里混着土。

「你故意的？」

看這人的飢腸轆轆的樣子，定是好幾天都沒有吃飯了，掖庭的飯本就不多，常人都經常餓肚子，更何況這些瘋瘋癲癲之人，她剛才直衝沖的衝著那婆子而去，推脫打鬧一點都不含糊，阿蠻猜想要麼那人的飯比常人的多些，要麼是那人下手較他人來講沒那麼狠，再就是兩者兼有。

在這裡待了這麼久，就算不是慣犯也該摸出點路子來了。

瘋女人見到陌生人靠近，連忙把地上的飯扒拉到她懷裡，沒有對阿蠻剛才的話做出一絲反應。

莫不是精神失常？看她這樣子也不像是裝的。

實在是不敢確定，阿蠻湊近她繼續說：「下次這樣就會被打死的。」剛說完打死二字，瘋女人立刻神情戒備，像一隻受驚的刺蝟，渾身扎刺。

嘴裏一直求饒着，這一次離的很近，阿蠻聽的很清楚。

她是在求饒。

「別打死我！我錯了！我錯了！……」

「不是……不是我乾的！不是我！」

甚至手腳並用的強撐着疼痛的身子起來，然後跪在阿蠻的眼前，雙手緊緊的抓住她的腳，力氣倒是不小，口裡喊着：「別打我！救命……我錯了！姐姐！……」

姐姐？

她提到了一個人。

她是有姐妹的，那她姐妹在哪兒？她是在向她姐姐救她的命？她姐姐還活着么，在不在掖庭？

剛才她的那一番下跪行禮的動作，雖然做的慌忙又迅速，可阿蠻在王府里這麼多年，一眼就看出此人應當是貴人出身，禮儀尊卑乃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從小刻在骨子裡的東西，別說是瘋了，就算是死了，也要帶進土裡。

這人該不會是因為家族牽連，和梁月一樣被送到這裡來的吧。

因為承受不住精神壓力所以瘋了？那梁月……

很快就要派發新活兒了，阿蠻不能在這裡多加逗留，想要抽身而走，可這瘋女人仍舊死死的抓住她的雙腳，令她不能動彈，情急之下阿蠻彎下腰去推她的肩旁，卻聽到一聲熟悉的冷冷的足以震懾宮人的聲音：

「別碰本宮！」

白逸軒跟着薛科住上好的「天」字號房間，天天吃着美味佳肴，一日薛科喝完一小壺酒，醉意上頭，半醉的狀態下對白逸軒說：「白老弟，你可知我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