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煙傅瑾淮》[池煙傅瑾淮] - 第7章

聞言,許安冉愣在原地。
沉默在兩個人之間悄然蔓延,像是要吞噬一切。
很久很久,傅瑾淮疲憊地躺回病床,無力地闔上雙眼,說:「你走吧。」
他突然有些迷茫,自己當初是為什麼會喜歡許安冉,又為什麼會對她念念不忘這麼多年?
當年許安冉毫無留戀地離開身無分文的自己,轉身嫁給了一個外國商人,之後便移民去了國外。
那個時候,他還自責過,是自己沒有能力給許安冉更好的生活。
現在,許安冉回來了,他也有能力給她很好的生活,可是他看着她,再也沒有一絲感覺了。
或許是因為人都是會變的,許安冉不再是曾經的那個許安冉。
又或許,他的執念並不是許安冉,而是那時候無能為力的遺憾。
許安冉沉默了很久,她看着傅瑾淮,第一次有一種抓不住這個男人的感覺。
這不行,這怎麼能行!
她攥緊了手,咽下不甘,顫着聲問:「瑾淮,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嗎?」
她還在試圖用自己的楚楚可憐挽回他。
傅瑾淮對她的耐心所剩無幾,他冷冷開口:「需要我提醒你,當初是誰先放手的嗎?」
許安冉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她趴在傅瑾淮的手邊,哭着說:「瑾淮,我不是都跟你解釋了嗎,當初我沒有辦法啊,我家裡需要錢,我不是自願的!」
「我們不是已經和好了嗎,你答應我你會離婚,然後跟我結婚的,你說要給我很好很好的生活……」
「你不是說你愛我的嗎?我知道的,你娶池煙也是因為她長得像我,你從來就沒有放下過我不是嗎?!」
「我怎麼會不愛你呢,我在國外的這些年沒有一天是不想你的,所以我才會離婚回來找你的啊。」
她哭得梨花帶雨,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憐愛。
但傅瑾淮仍是冷漠地看着她,眸子中沒有一點波瀾起伏。
曾經,她只是癟着嘴,他都會哄她。
現在,她哭成這樣,他卻只覺得厭煩和吵鬧。
胃部又傳來刺痛,傅瑾淮再沒有心思跟許安冉糾纏。
「章煜!」他喊了一聲。
許安冉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抬起頭不明所以地看着傅瑾淮,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章煜聞聲走進來:「怎麼了?」
傅瑾淮已經疼得開始冒冷汗,他咬着牙:「葯。」
章煜連忙走過去,去拿桌子上的葯。
許安冉卻先他一步,拿了葯遞到傅瑾淮嘴邊:「瑾淮,葯。」
誰知,傅瑾淮忍着痛一把揮開了她。
那白色的葯粒掉在地上,滾了好遠。
他捂着胃,費力地開口:「我不想,再見到你,別毀了我對你,僅存的那些回憶。」
給你,給我,都留一些美好的過去。
章煜越過許安冉,打開了新的葯,倒了杯水和葯一齊遞給傅瑾淮。
傅瑾淮吃了葯,章煜扶着他躺下。
而後,章煜看向面如死灰的許安冉,說:「許小姐,瑾淮需要靜養,我還是送你出去吧。」
說著,他就要去扶她。
許安冉擦乾眼淚,避開章煜的手,自己站了起來。
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她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傅瑾淮。
我不會就這麼放棄的,絕不會。
然後,她又恢復成那個不可一世的許安冉,抬步離開。
章煜目送着許安冉離開,而後長吁了一口氣,轉身將窗戶一把拉開。「噴那麼濃的香水,她真的在乎你的身體嗎?」他憤憤地說道。
涼爽的風吹進病房,很快吹散刺鼻的香水味和章煜心中的躁火。
見傅瑾淮不說話,章煜偏過頭看去,發現他閉着眼睛,像是睡著了。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伸手要去把窗戶關上。
就在章煜將窗戶剛剛合上時,傅瑾淮低沉的聲音驀地響起。
「阿煜,我想去……看看池煙。」

  第十五章她的歸處

西郊陵園。
池煙的墓碑在陵園最偏僻的一角,傅瑾淮和章煜兩個人找了很久才找到。
站在池煙的墓碑前,章煜識相地先離開。
只剩下傅瑾淮一個人。
墓碑上貼着池煙的照片,這張照片傅瑾淮沒有見過,似乎是她十七八歲的時候。
那時候的她真稚嫩啊,笑容天真純粹,不摻雜一點雜質。
她的一雙眼眸閃閃發亮,光是看着,都讓人忍不住心動。
十七八歲的池煙是什麼樣子的?
傅瑾淮想,她一定很愛笑,就像照片上這樣,也一定很活潑,很單純。
可他又想起,池煙跟自己結婚後,她那一次次浮現在臉上的失落和傷心,以及那一雙黯淡無光的眸子。
是他將她從那樣一個愛笑的姑娘,變成了一個被絕望吞滅的女人。
池煙的照片下面,沒有刻着她的名字,而是刻着一句話。
「熱愛世間萬物,無最愛,無例外,我來過,我沒有遺憾。」
傅瑾淮緩緩跪下,手指摩挲着那一行字。
無最愛,無例外。
她離去的時候,已經完完全全不愛他了嗎?
她曾經那樣深愛着他,愛到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命來換他的。
她因為愛他,對自己的苦難如飲甘怡。
她因為愛他,心甘情願接受機械心臟,承受着一般人難以承受的痛苦。
可是他做了什麼?
他將她的好一一無視,他冷漠絕情地對她,甚至連一個溫暖的眼神都不願給予。
無論是她清晨為他熬粥,還是深夜候他歸來,她毫無怨言,他卻視若無睹。
沒有突如其來的離去,每一個決定轉身的人,都曾在冷風裡等了很久很久。
池煙等了傅瑾淮三年,一次次的失落,一次次的悲痛,一次次的心碎,終於澆滅了她心中炙熱的愛。
她的心,隨着那顆老化的機械心臟,一起變得冰冷了。
「啪嗒」「啪嗒」
空曠寂靜的陵園裡,只有被壓抑着的男人泣聲。
傅瑾淮撫摸着墓碑上的照片,卻連一句歉意的話都說不出口。
那樣刻骨銘心的傷害,不是他說一句對不起就可以彌補的。
池煙為他付出的一切,他知道的太晚,也徹悟的太晚。
但這,仍舊不是他可以傷害池煙的理由。
從一開始,他就不應該因為一己私慾,而輕易地決定了她的人生大事。
或許認識他,就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夕陽西垂,直到遠方的群山遮住了最後一抹熹光,傅瑾淮才從陵園中走出來。
他失魂落魄地上了車,章煜憂心忡忡地看着他。
到底兩個人還是十幾年的朋友,他又怎麼能狠心看傅瑾淮變成這副樣子。
「瑾淮,過去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已經沒有辦法去挽回什麼,還是要向前看。」章煜輕聲勸慰道。
可傅瑾淮還是雙眼無神地不知道在看什麼,沒有回應。
章煜嘆了口氣,啟動車子,往傅瑾淮家的方向開去。
回到家,傅瑾淮有一瞬間的怔愣。
之前那滿地的啤酒罐和煙頭都已經不見,地板被拖得乾乾淨淨,那惡臭的煙酒味也蕩然無存。
一切都像是池煙還在的時候的樣子。
但地板上無法消除的幾個煙頭造成的燒痕提醒着他,這裡是被改變過的,是被他破壞過的。
回不去的。
章煜將醫院開的葯都放在茶几上,一邊在藥盒上寫着一日幾次,一次幾片,一邊說:「家裡我找人打掃過了,這葯我都給你寫好了,你記得吃。」
「我每天都會過來給你送飯,冰箱里那些啤酒我都拿走了,你再別想喝一口,還有煙,你給老子戒掉。」
傅瑾淮就坐在沙發上,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寫完,章煜將那些葯擺好。
他站起身,看見傅瑾淮仍舊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樣子,皺起眉:「傅瑾淮,你丫的給我振作一點行不行?」

  第十六章純白長裙

傅瑾淮像是終於聽見章煜說話一樣,他緩緩抬起頭,看向好友,好久才點了點頭。
章煜瞧着他,怎麼瞧都不放心。
但是眼下因為傅瑾淮突然住院的事,公司的行程一拖再拖,漫天都是謠言,經紀人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他現在得回去幫着處理。
再不放心,也得先丟他一個人獃著了。
章煜拍了拍傅瑾淮的肩膀,聲音沉下來:「照顧好自己,我很快回,晚上我讓他們給你送粥過來。」
傅瑾淮還是沒有說話,只是點頭。
章煜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天色越來越暗,屋內的燈顯得愈發的刺眼。
傅瑾淮猛地起身,走到玄關處關上了客廳的燈。
池煙不在,沒人會幫他拉上窗帘。
重新隱於黑暗之中,傅瑾淮卻感受到了無法言說的安全感。
他回到沙發上,整個人都蜷起來。
他睜着雙眼,窗外的月光照進來,眼前的一切都隱隱有着輪廓。
這個別墅是傅瑾淮當年找人專門裝修的,除了主卧和客卧,還有畫室和樂室。
樂室自然是為自己準備的,裏面裝着隔音牆,他在樂室里創作的音樂聲就不會傳出來。
當然,那畫室本來是為許安冉準備的,隔音牆也是為了不打擾畫室里的人。
只是和他結婚的並不是許安冉,而是池煙。
後來,池煙搬到了這座別墅來,他領着她第一次看到那個偌大的畫室時,池煙的臉上露出了幸福又開心的笑容。
但是那時候,傅瑾淮看着她的笑容,其實是在當作許安冉看見這個畫室時的笑容的。
他真的很混蛋,他承認。
驀地,傅瑾淮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幕曾經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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